第四章 折服

字數:4472   加入書籤

A+A-




    他明明是嚴格的按照鄭元郎所教的法子,一步步來的。

    “首先,你的眼神是最為重要的,絕不能像個二傻子似的瞧著她,而是要顯得有故事、有深度、有情感、有內容,至少得夾雜著五分狂狷、兩分邪魅,一分歡喜,一分戀慕,一分深沉……”

    “然後,你要時時刻刻的記得自己是個男人,你的一舉一動,除了要保持外在的風度翩翩,還得具備強勢而悍然的內在,才能讓她為此折服,進而心如鹿撞,兩腿發軟。”

    “最後,你要適當的神秘一把,很多事都別敞開了說。譬如想偷看東家的婆子洗澡,西家的姑娘換衣裳,就得死死的瞞著她,不要說出來……哎,我隻是打個比方,你別打人啊……有些事,隻要不說出來,悄悄的準備好了,就是個驚喜,定會讓她很難忘的。”

    鄭元郎的閱曆那般豐富,想必總結出來的經驗也不會有錯的。

    而他既然照做了,又、又怎會不正常呢?

    “原來是他!”

    許含章聞言,不由恨恨的咬牙,手上的力道也隨之加重,改捏為擰,擰得淩準的臉都有些變形了,“我說你今天怎麽怪怪的,原來是被他附了身!”

    “附身?”

    淩準直接理解成了字麵上的意思,忍著痛,納悶道:“你是不是看錯了?他又不是邪祟,怎麽可能會使得出附身這種招數?難不成……他撞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我也隻是打個比方。”

    許含章無奈的鬆開了手,道:“而我想表達的是,你被他的歪風邪氣腐蝕了,學得不像樣了。我真是對你很失望啊,十一。”

    失望?

    淩準怔住,心中積攢的不安感迅速放大。

    自從數月前,他明悟了自己對她的念想到底是什麽後,便一直有著這樣的感覺,如履薄冰、患得患失,即使和她真正的確立了關係,卻也不能將其衝淡半分。

    “你又怎麽了?”

    許含章看著他微露酸楚的表情,倍感驚訝,隨後笑得愈發無奈了,“所謂的失望,也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要批判你。我想讓你知道的是,鄭元郎這個人的確不錯,但他的法子,是不可行的。其實呢……有些事,講究的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如果拔苗助長,急於求成,就不太好了。”

    為了避免他大喇喇的略過其中的深意,仍隻肯停留在字麵上的情形再次發生,許含章便又說的稍稍直白了些,“總之,你不用聽他的。因為……現在的你,就已經很好,很好了。至少,我已經很滿意了。”

    淩準的眉頭皺起,表情微凜。

    許含章看不出他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隻得往四周環視了一圈,見短時間內沒有人經過,便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他的麵前,加大了直白的‘尺度’,伸臂抱住了他。

    這樣,就能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了吧?

    他再蠢,再笨,也該明白了吧?

    可為什麽他不動了?

    是被嚇懵了麽?

    自己的舉動,說來著實是有些驚悚,也難怪他會有這個反應。

    於是她迅速收回了手,想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但下一瞬,腕上和肩背上就傳來一股不容置疑和抵抗的力道,將她如老母雞般摁了回去。

    “許二……”

    此時此刻,淩準的眉眼是飛揚的,笑容是明亮的,有強烈的、滿溢的情感堆疊在胸腔內,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幾乎是顫栗了起來。

    隻因懷裏抱著的這個人是她,就給了他如此新奇的感受。

    他突然就懂了她之前說的話了。

    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這樣,果然很好。

    比那些精堆細砌,浮華誇張的套路要好很多。

    “十一……”

    許含章的聲音是悶悶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同時,她驚惶的睜著雙眼,想要推開他。

    “別動,你聽我說。”

    淩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另一隻手笨拙的撫摸著她的發端,將她妄圖掙脫出去的小動作都扼殺在了搖籃裏,然後迫不及待的把剛才的領悟分享給她聽,“其實,在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左手該放哪兒,右手該放哪兒,而你的腦袋又該安在哪兒。但剛才……我本能的、天生的就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這,是不是你說的水到渠成?根本不用刻意跟誰去學,也不用刻意講什麽法子,也能自然而然的做出來?”

    “算是吧……”

    許含章的聲音仍是悶悶的。

    不過是一次簡簡單單的觸碰,卻有著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感覺,從他手指和掌心開始發散,迅速穿過厚重的披風和繭襖,竄到了她的心裏,就像是在觸到了一扇未知的門,輕而易舉就喚起了她隱藏在心底的溫情和眷戀。

    於是她放棄了掙紮,安靜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

    直到……

    “你哭了?”

    淩準忽然大驚失色道。

    因二人靠得極近,他敏銳的感知到她的麵龐上傳來了濕濕的熱意,正順著他的外袍,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不。”

    許含章還是悶悶的道,“我流鼻血了。”

    上次在宅子裏,她踩到一塊瓦片,為了穩住身形就隻能往他懷裏靠,然後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硬邦邦的胸膛,險些撞斷了鼻骨。

    所以,這次她在抱他時,是很小心,很謹慎的,完美的避免了重蹈覆轍。

    但計劃不如變化,之後在被他拉入懷中的那一瞬,她那飽經風霜的鼻骨仍是悲催的磕在了他硬得像石頭似的胸膛上。

    而後,鼻酸難耐,鼻血成滴。

    “我真是個蠢的!”

    想著自己非但沒發現這點,還自顧自的做起了總結,交流起了心得體會,淩準就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我也是個蠢的。”

    許含章取出帕子,將橫流的鼻血塞住,“我就該踹你兩腳,再大叫一聲非禮,好讓你快點鬆手。”

    但她沒有。

    在他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她很沒骨氣的屈服了。

    “或者說,折服了?”

    她斟酌著用詞,笑道。

    “我……”

    淩準估摸著她是開玩笑,好讓他把此事揭過,不要太放在心上。

    但她已被他害得這般狼狽,他怎能昧著良心,輕輕揭過呢?

    “你打我吧。”

    於是他微微傾身,將臉湊到她的麵前,真誠的說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用不著。”

    許含章忽地狡黠的一眨眼,“你隻需告訴我,你給我的驚喜究竟是什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