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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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許含章沒有溫言軟語的安慰他,而是似笑非笑的接過他的話頭,說道:“可惜,你隻是摸到了下作的門,卻沒有摸進下作的屋。換做是旁人,那就要一邊敲骨吸髓的利用他,榨幹他剩餘的價值,一邊又覺得自己利用他是看得起他,不讓他跪下謝恩,就已經很不錯了。”

    又道:“另外,你的做法,根本就算不得是出於私心。”

    私心,是隻為他自己打算,為他自己牟利。

    但他沒有。

    從始至終,都沒有。

    “我有。”

    淩準凝視她良久,無奈的道:“即使你偏心我,事事都習慣把我往好的方麵想,但也不能這般為我開脫……”

    他雖是萬分不情願她和崔異扯上關係,但為了她今後的安危,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他雖是沒有直接從中撈取什麽好處,但卻間接讓她和家人都受惠了,同時緩解了他潛在的隱患。

    這,怎能不是私心?

    “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定會還了他的人情。”

    淩準歎息道。

    他曉得自己所說的不亞於天方夜譚。

    畢竟他和崔異的身份是雲泥之別,連交集都未必會有多少,更遑論有需要他報恩的地方了。

    但他還是這樣說了,而且說的坦坦蕩蕩,完全是發自肺腑。

    “我知道了。”

    許含章停下腳步,側頭認真的看著他,笑道:“那我陪你一起還,好不好?”

    是人情也好,恩情也罷,理應都由她來還的。

    畢竟,這都是她惹出來的孽債,而他是沒有什麽直接的利害幹係的,犯不著主動跳進來。

    但她沒有再拒絕他的好意——多一個人來幫著分擔,風雨同舟,總歸是好的。

    “嗯。”

    淩準察覺出她已慢慢改變了一個人大包大攬的習慣,開始學著坦然接受自己的好意,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於是便回以一笑,更加認真的說道:“但我們要事先說好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拿你去還。”

    她的下半輩子,是隻能拿來賄賂他的,而不是別人。

    ……

    ……

    兩日後。

    天還未大亮,許含章就由都督府派出的仆婦簇擁著,坐上了回程的大船。

    因著前後左右都被護衛們所乘的輕舟圍攏著,又有和張玉郎相熟的商隊作伴,這一路竟是十分的平安,連半個不長眼的水賊都沒遇到,在閑暇之餘還能靠在舷窗上,悠哉悠哉的欣賞著沿岸的風景,順帶聽一聽仆婦們在帶了幾分克製下卻仍顯得幸災樂禍的竊竊私語。

    臨行前,張玉郎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的風,居然把穆姨娘和雪姨娘都綁上了,說是要把她們也捎回長安去。她們自然是不肯的,在碼頭上又哭又鬧,好一番鬧騰,奈何張玉郎絲毫不為所動,讓她們要麽就呆在艙底,要麽就沉進水裏,兩相權衡之下,她們隻得含著淚,楚楚可憐的被仆婦們架上了船。

    “她們的身體可真是鐵打的啊,都跪了那麽久,居然沒動著一絲胎氣!”

    “那又如何?反正她們是徹底失了寵,日後就算生出個金蛋來,都督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等到了長安,看老夫人怎麽收拾她們!”

    “不就是個以色事人的東西,仗著爺們兒的寵愛,就想翻出天去?真是做夢。”

    “聽說她們在鬧絕食呢。”

    “鬧就鬧唄,大不了把她們下巴卸了,強灌進去!”

    “這一船都是女人,可沒有憐香惜玉的爺們兒!她們就算想賣慘,也選錯了地方!”

    仿佛是為了應和仆婦們所說的,艙底不多時就飄出了兩道女子的哭聲,一個是柔弱中帶著嚶嚀,一個是沙啞中帶著迷離,聽著就很讓人‘上火’。

    “這哪是賣慘,分明是在發春!”

    “大冬天的都能發春,她們可真有能耐!”

    “也不怕把肚子裏的孩兒帶壞了!”

    “還是都督有先見之明,提前把她們送到了老夫人那兒,等孩子一生,就讓老夫人抱過去養……”

    仆婦們繼續竊竊私語道。

    隻是提到了老夫人,而沒有提那位不顯山不露水、十分神秘的夫人。

    “這有什麽神秘的?”

    因著出行在外,人多眼雜的緣故,淩準怕壞了她的名聲,讓她被別人指摘,於是便死活不肯和她待在一艘大船上,而是和護衛們擠在了後頭的輕舟上,極少和她見麵,隻偶爾在兩船並行時會隔著舷窗和一汪江水,同她說上幾句話。

    “以前我在軍中時,曾無意中聽前輩們聊過都督的家務事。”

    淩準語氣平淡的道。

    據說,都督的妻子出身名門,相貌生得極美,氣質端莊嫻雅,處事滴水不漏,可謂是最好的主母人選。

    但都督並不滿意。

    他為之心悅的,是一個賣唱的歌女。

    “他頂著嶽家施加的壓力,在妻子有孕時便強行將歌女納入府中,寵愛有加。”

    後來,歌女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佛寺的後山上。

    “他的妻子並非是出於嫉妒才下的手,而是因為歌女撞破了她和講經大士……所以才……”

    再後來,他鬧著要休妻,未果。

    最後,他隻身前往益州赴任,和妻子數年不相往來,形同陌路。

    “不過,這也未必是真的。”

    末了,淩準總結道:“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但凡是能傳揚出來的,大都是走了樣的。我估計……他們多半是感情不睦,故不想在一起相處罷了,根本就沒有旁人說的那麽神秘邪乎。”

    “的確如此。”

    若不是有他的提醒,許含章便又要為張玉郎綠意盎然的人生路掬一把同情淚了。

    “我們就不一樣。”

    眼看兩船很快就要擺脫並行,重又回到一前一後的布置,淩準連忙抓緊了機會,剖白道:“就算是不說話,各做各的,我們之間的相處也很自在,很和睦。”

    “是、是、是。”

    許含章活了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能做鄭重其事狀,幹著自賣自誇的事,不由忍俊不禁,連著點了好幾下頭。

    又過了幾日。

    因著一路的風勢都極為迅疾喜人,船隊的行進速度便比平常快了很多,竟是提前了三天,就到了碼頭邊上。

    大船緩緩的靠了岸。

    十來個管事或仆婦打扮的人齊整的立於碼頭兩側,正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