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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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淩準抖了抖,語氣頓時變得很冷淡。
之前,淩審行已給他剖析過了,說那個女子所言多半是真的——論資質,論天分,論計謀,吳玉姬都沒有被人覬覦和挾持的道理。由此可證,她純粹是個草包,沒事都想要搞出點兒事來,自抬身價,才折騰出了一堆的麻煩。
“當然了,有這麽根攪屎棍願意送上門來,我要是華兒,也很樂意順勢下個套,把她拿來做做文章。”
女子說自己姓許,名華章。
而淩審行一聽,立刻就很親昵的稱呼她為‘華兒’,以她的叔父身份自居。
“淩二叔!”
因為淩準的人都來了,吳玉姬便沒有特別在意他冷淡的態度,隻心情極好的轉向了淩審行,甜甜的喚道。
“醒了就好。明日,我就把讓華兒派人把你送回去。”
淩審行用上了長輩特有的慈愛的眼神,殷切的瞧著她,“說來真巧,華兒恰好是我的故人之女,看在過往的交情上,她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什麽?”
吳玉姬大驚。
“那是我年輕時候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淩審行並沒有給她仔細解釋的打算,“另外,你還不知道——自從你不辭而別後,你的爹娘便十分擔心你,白天吃不下飯,夜裏也睡不著覺,看上去一下就老了十幾歲,憔悴得要命。唉,好孩子,你趕緊回去看看他們吧……”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像你這樣孝順而又溫柔的好姑娘,一定不會讓這等慘事發生的,是吧?”
說到這裏,淩審行的語氣略微加重了些。
“是……”
吳玉姬小臉發紅,訕訕的低下了頭。
她也不是全無心肝的人。
為了能讓淩準正視她的存在,擺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就鋌而走險,在那一夜營造出了無比淒美的離別,卻因著顧忌爹娘會壞了她的事,就沒有和爹娘提前透個底,平白讓他們擔驚受怕了這些日子。
老實說,她心裏是不安的,內疚的。
等回到長安後,她定會好好的補償他們,孝順他們。
並且,和淩準一起……
“她們,真的願意放我走了嗎?”
既然淩審行不願意細說當初是什麽樣的交情,吳玉姬也就沒死纏著細問。
反正她對那些妖妖嬈嬈的女子是沒有半分好感的,遑論是更為奢侈的好奇心了。
“你放心吧。”
淩審行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
“那……你們呢?”
她嘴上問的是‘你們’,但眼睛隻看著淩準一個人,顯然是想和他同行同歸的。
“這一趟,我們遇上了故交,自然得留下來,好好的敘個舊,喝個小酒,然後再走。”
淩審行的眼神飛快的掠過一抹譏諷。
“那、那我和你們一起走!”
好不容易才得來了和淩準在外獨處,借此讓感情升溫的機會,吳玉姬豈肯放過,豈肯先行離開?
何況,她壓根就信不過那些女子。
要是她們仍嫉妒著她的美貌,想要在半路上毀她的容,那她該怎麽辦?
“你方才是不是睡糊塗了?我說過的,華兒會派人送你走的。”
淩準沒有說話。
而淩審行的語氣突然尖刻起來,冷笑道:“她已經和我說好了。等天一亮,就會送你走。”
盡管她又蠢又天真,但他們仍存著基本的善念,一心為她好,想要盡早把她從漩渦裏拉出來,送她回去。
她怎麽就不懂得接受好意呢?
要知道為了讓她能順利的離開,他和淩準等於是變相的做了人質,替代她被扣在此處。
她若是識趣,就不該浪費二人的苦心,幹脆利落的走掉。
再說了,她留下來能有什麽用?
除了哭哭鬧鬧,除了大喊大叫,除了一驚一乍,除了滿腦子的情情愛愛,她還能有什麽用?
她隻會拖累了她自己,又連累了別人。
“十一郎,你也要趕我走麽?”
見淩審行態度強硬,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吳玉姬心裏登時涼了一片,轉而含著淚,淒淒慘慘的望著淩準,嗚咽著問道。
“我們沒有趕你走。”
看著她上下囁嚅著的嘴唇,淩準便想起了那一晚極不舒服的被強吻的體驗,卻忍耐著沒有發火,而是平靜的說道:“這是為了你好,才想讓你走的。”
他已經說得這麽明顯了,她應該能聽懂,能理解,能接受了吧?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
吳玉姬完全沒有聽懂,沒有理解,沒有接受。
“我不走!不走!你一定是被那群妖裏妖氣的女人蠱惑了,才不肯和我一起離開這裏!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遭殃,卻不管你!”
她連鞋子都沒有穿,就從榻上起來,大步跑到了他的麵前,將他堵住了,尖聲叫道。
這下,她倒是分得清楚了,不再故作關心狀念叨著‘你們’,而是隻念叨著‘你’。
“省省吧。”
不等淩準開口,淩審行便掏了掏耳朵,站起身,慢條斯理的說道:“與其求他,倒不如和華兒好生說一下。隻要她不送你走,我們也沒法趕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吳玉姬一愣,隨即仰起頭,對上了淩準那道無比冷漠而厭惡的眼神,又轉頭看看淩審行那一臉隔岸觀火的神情,磨蹭半天後,她猛地一咬牙,跑了出去。
不多時,外頭就響起了一聲怪異的悶響。
“把人打暈了,塞進麻袋去了。”
淩審行探頭望出去,很快就帶回了最新的消息,幸災樂禍的說,“我就知道,外頭的人可沒我們這樣好脾氣,能陪她幹耗下去。”
“她……不會有事吧?”
不知為何,淩準竟覺得心裏突然就憋悶得慌。
“能有什麽事?這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些女人,難不成還能把她給、給那個了?”
淩審行不以為意的一擺手。
她頂多會因為不識趣,在回程的路上吃些小小的苦頭,被小小的刁難幾下,絕不會有性命之憂,更不會有清白之危。
“我們已經夠意思了。”
然後輕鬆的笑了起來,“以後,就看她爹娘有沒有本事把她看緊了,免得又放她出來胡跑。”
天色越來越暗。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土坡後鑽出,躡手躡腳的靠近了角落裏的麻袋。
在模糊的夜色下,隱約能窺見這人的眼窩有一側是空著的,血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