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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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衣衫。
傷痕遍布的肌膚。
固執而倔強的少女。
寧死也不願受辱的氣節。
這一幕,著實是令人動容。
“吳娘子,你別動不動就把死字掛在嘴邊,多不吉利啊。”
淩審行雖直覺其中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但事發突然,他心神劇震之下根本就顧不上多想,連忙拉過她的手腕,為其搭脈。
脈象紊亂,氣息孱弱。
這……確實是受過重傷後才有的跡象。
饒是他在醫之一道上造詣不深,也能毫不猶豫的做出這個判斷。
“放開我!”
而她立刻如受驚一樣甩開了他的手,似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連身體都開始不安的抽搐起來,兩行清淚順著臉龐不斷的往下流淌著。
但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她隻是默默的流著淚,一言不發。
這樣的她,反而比作嚎啕大哭狀更讓人憐惜。
在場的人見了,紛紛都露出惻隱的神色。
就連往日看她不順眼的女子們,也不忍落井下石了。
“吳娘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隻有淩準仍皺著眉,麵上擺著明晃晃的同情之色,嘴裏卻說著在眾人聽來都極其傷人的話,“許二她怎麽可能會害你?你一定是弄錯了。還有,你是在哪兒遇上她的,我要去找她,給她還一個公道。順便,也給你還一個公道。”
她的傷,她的遭遇,固然是讓人難受和疼惜的,值得人為她出頭。
但許二就該因為她飛來的橫禍,而無知無覺的背上一口黑鍋麽?
不該!
不用想也知道,許二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當然了,我並不是說你在胡亂攀誣人,隻是你處在驚怖的情形下,一時弄錯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盡管吳娘子的心眼是多了點兒,但應該不至於會那樣壞。
“如果要怪,你就怪我好了!事情完全是因我而起,是我非得把你送下山去,才讓你遇到這種事的!和許二無關!”
而負責送她下山的人,是那個‘華兒’安排的。
所以,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怪罪到許二的頭上。
“至於那些加害你的人,我保證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後,淩準的聲音突然頓住。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竟瞥見她脖頸上的皮子變得有些透明了,其下似有一團絮狀物在緩慢的蠕動著,即將破皮而出。
但等他定睛再看時,又不見這種異象了。
“好了!別說了!”
淩審行忽然騰地站起身來,對眾女說道:“勞煩諸位先把她帶進棚子裏,把她的傷處理了,讓她好生靜養著。另外,她身上被下了那種藥……諸位,能否幫著看一下,到底能不能解?”
其實,他隻是在試探她們的態度罷了。
在外行走多年,他深知媚藥看著很厲害,能讓人理智全失,毫無尊嚴的求歡,但歸根結底,它用的大抵是些推陰導陽的成分,所圖的不過是讓人血脈賁張,渾身發熱,急於找個入口發泄罷了。
若是分量輕的,隻需靠定力淡然的捱過去,等藥性過了便罷;若是下得重了,可能會對心肺和筋脈有所損害,但也不一定需要男女交合來解毒,用自瀆或是靠器具輔助即可。
而南詔人是最擅長製毒使毒的,因此這種最末流的媚藥,對她們來說,可能連雕蟲小技都不如。
“她的傷其實沒什麽大礙,好好的休養一些時日,再用上好的金創藥敷著,應該也就痊愈了,不會留疤。”
穿白衫紅裙,外麵罩了件大紅裳袍的阿嬰迅速接上了話頭,“可是……她身上被人所下的藥,我還真的解不了。”
“華兒,何出此言?”
淩審行立刻作憂心忡忡狀轉向她,心中卻悄悄的警惕起來。
她居然說不能解?
他頓時生出了很陰暗的猜想——接下來,她們是不是就會無比俗套而順暢的把淩準推出來,說吳娘子都傷成這樣了,隻有和吳娘子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才能救下吳娘子?接著就順理成章的要對吳娘子的清白負責,和吳娘子成親?再接著就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坐收漁翁之利……
“她乍逢此劫,心緒起伏太大,藥中的毒性便順勢侵入心脈,不好拔除。所以,除了交合,便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不過,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願意用這個法子。寧願死,也要清清白白的。”
阿嬰卻沒有按他想的套路走,而是平靜的解釋了幾句,然後淡漠的說道:“既然她心意已決,那自然要尊重她的意願,給她一個體麵的死法。”
說著就低下頭,對吳玉姬道:“我這裏有好幾味見血封喉的毒藥,吃了就立刻能讓人解脫;還有那種能讓人陷入美麗的幻境中,安然死去的藥粉。你,想要哪種?”
居然擺出了比他們還要迫切、還要事不關己的姿態。
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畢竟她和吳玉姬本身就沒有多深的牽絆,相對應的,就不會有多深厚的感情。
“隨便。”
一直以來都默默流著淚,一言不發的吳玉姬忽地抹去了滿臉的淚水,聲音嘶啞的開了口,“能越快的,就越好……”
居然是真的要尋死,而不是惺惺作態。
這個變化來得太突然了,登時把淩審行打了個措手不及。
“別、別……我們先想想其他的辦法,你也想想自己的爹娘……別衝動……”
淩審行隻得一麵安慰著她,一麵給自家的侄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也上來搭一把手。
“沒有其他的辦法。”
淩準還沒有做出反應,那廂的阿嬰就果斷的搖頭道:“如果連我都解不了,那就沒人能解得了。眼下還是趁著她清醒的時候,盡量讓她走得體麵一些吧。要不然,再拖下去,她就會……”
話音未落,吳玉姬的身體就迅速開始發燙,臉上飛上了一抹緋紅的雲霞。
“好熱,唔,嗯……”
接著,她竟是如蛇般扭動了起來,伸手欲除去身上的衣衫,好像隻有這樣做了,才能緩解那一股難捱的燥熱。
“這附近有沒有水源?”
淩審行呆了呆。
淩準則一把脫下自己的外袍,把她裹上,再打橫將她抱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