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你要去學校了嗎？”

    &esp;前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個年齡並不大的女孩子。

    &esp;但周離對於這種感覺卻並不陌生，因為就如老妖怪的外表一樣，她的聲音也是經常換的，所以經常會有陌生聲音從周離身後突兀響起，以至於他現在對此已經完全不會感到驚訝了。

    &esp;抬頭一看，左前邊站著一道人影。

    &esp;是個和昨天的小男生身高、年紀都差不多的小女生，十三四歲的樣子，麵容漂亮可愛到炸裂，正倚靠在她房間的門框上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盯著周離。

    &esp;“你要去學校了嗎？”

    &esp;見周離久久沒有回答，她又補問了一句，說話時眼睛眨巴著，惹人生憐。

    &esp;“今天有課。”周離移開目光，“你怎麽這麽晚才出來？”

    &esp;“剛在捏臉。”

    &esp;“捏臉……”周離發揮著想象力，有點詭異可怕。

    &esp;“是啊！怎麽樣？好看嗎？”小姑娘說著在他麵前擺了個姿勢，“這可是我才設計的，精致可愛風，要是你覺得哪裏還有改進空間請盡管提出來，我都記著，晚上就改。”

    &esp;“我沒有……好看。”

    &esp;“就知道你沒那個水平……所以你要去挨打了嗎？”小姑娘又問道，眼神很期待。

    &esp;“誰說的？”

    &esp;“肯定的。”

    &esp;“不會……”

    &esp;“我要跟你一起去。”

    &esp;“楠哥都不會來上課的。”

    &esp;“不管，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

    &esp;“你去幹嘛……”

    &esp;“去看你挨打。”小姑娘說完，又眨了下左眼，“要是被你拒絕了，我可是會哭唧唧的哦”

    &esp;“好惡心。”

    &esp;“哈哈！”

    &esp;老妖怪頓時仰頭大笑起來，笑得之豪邁。

    &esp;周離這才覺得她開始正常起來。

    &esp;現在已經九點過了，看團子和襪子搏鬥看了一個多小時，但其實今天一上午都有課的。第一節的生物化學已經被他不知不覺曠掉了，第二節是英語。

    &esp;不對，不是曠課，簽了請假條的事情，怎麽能說是曠課呢？

    &esp;請假條是簽到周三的，所以他周離現在是準備提前返校並上課，這種愛學習的精神真應該得到表揚。

    &esp;九點四十五。

    &esp;教室裏已經坐滿人了。

    &esp;這是因為前麵一節有課，同學們上完前一節課就直接過來了，不然來不了這麽早的。

    &esp;周離將黑白花色的團子藏在外套裏麵，放在肚子處兜著，不給別人看見了，目光掃視著準備找個空位。

    &esp;多媒體教室的桌椅和普通教室不一樣，桌子前邊和左右是有隔板的，具備一定的遮擋性。某些不愛學習的垃圾學生就喜歡在這種課上睡覺，反正老師在講台上也看不見。此時大部分的同學都被隔板擋住了，隻有長得比較高或者腰挺得比較直的同學才能露出半張臉，這給尋找空位的他增加了些許麻煩，很可能找到個空位，走過去卻發現位置上趴著個同學，或者坐著個約德爾人。

    &esp;可剛掃一眼，周離表情就一僵。

    &esp;“？”

    &esp;在眾多座位格子中，有半個斜斜的腦袋極為顯眼，顯眼之處在於腦袋頂上長了一簇草。

    &esp;她先是朝右邊斜著，腦袋也朝向右邊，不難猜出是個用右手撐著下巴的姿勢。但沒一會兒，興許是為了讓左右兩邊臉受力均衡，她又換了左手，於是腦袋和頭頂的草又偏向左邊。

    &esp;有同學看見走進教室的周離，隨口打著招呼。

    &esp;“早啊，上節課怎麽沒來？”

    &esp;“哇懷孕啦？”

    &esp;“聽說你請假了，去哪了？”

    &esp;“……”

    &esp;周離內心咯噔一聲，小聲的一一回複，並用餘光瞥著後排那個長著草的腦袋。

    &esp;楠哥這種垃圾學生中的戰鬥機，往常這種課周離叫她來她都不會來的，今天卻主動來上課了……周離隻得寄希望於她是一時興起，或者閑得無聊。

    &esp;深呼吸，邁開步子，走向後排。

    &esp;越走越忐忑。

    &esp;直到坐在教室中部的常小祥也看見周離，問周離玩得開不開心，楠哥這才聽見，並抬頭看了他一眼。

    &esp;周離密切留意著她的動靜。

    &esp;楠哥隻看了一眼，就又將目光收回去了，隻伸出一隻細白的胳膊，直直指向天花板，並搖了搖頭。

    &esp;周離立馬加快步子走過去。

    &esp;楠哥坐的是倒數第二排，因為坐最後排容易被老師針對，在她前一排坐的是包子和棉簽。

    &esp;周離麵色平靜的坐在她旁邊。

    &esp;“楠哥好。”

    &esp;“早啊。”楠哥和他打著招呼，目光往下，“肚子被誰搞大的？”

    &esp;“貓……”

    &esp;“厲害呀，生殖隔離都可以不管了。”楠哥調笑完，又關心道，“第一節課怎麽沒來上課？”

    &esp;“你還知道生……”周離下意識的吐出半句，但很快又咽了下去，特殊時期不便作死，“接團子了。”

    &esp;“哦……”

    &esp;“咕！”

    &esp;周離悄悄咽了口口水，覺得事態越發不妙。

    &esp;聽起來楠哥上節課也來上課了，上節課是第一大節，八點上課，得起個大早。

    &esp;而且還沒告訴他。

    &esp;而且發現他沒來上課，也沒問他。

    &esp;周離悄悄打量著楠哥表情。

    &esp;看不出什麽。

    &esp;今天的氣溫12-21°。

    &esp;湖水略涼。

    &esp;深吸了一口氣，他將這些念頭拋掉。

    &esp;可能楠哥隻是對他夢見她的內容感興趣而已，或者隻是想他了，也或者出於其他奇奇怪怪的腦回路，說不定楠哥這個馬大哈早就將自己昨天放過的狠話拋之腦後了。

    &esp;鹹魚秘技之自我安慰。

    &esp;效果卓越。

    &esp;於是周離挪動著椅子，離楠哥近了一點，小聲試探：“昨天晚上我和槐序自己在家做的飯。”

    &esp;“好吃嗎？”

    &esp;“還行，看視頻做的，我覺得不算難吃。”周離一邊說一邊繼續留意著楠哥的表情，“槐序又不挑的，隻要肉放得多她都吃得下。”

    &esp;“做了些什麽？”

    &esp;“大盤雞，涼拌土豆絲，還有青椒肉絲，涼拌土豆絲用的你買的油辣子，特別好吃。”

    &esp;“嘿嘿……”楠哥先是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又回誇，“你還有本事嘛，大盤雞都做出來了。”

    &esp;“用火鍋底料做的。”周離老實說。

    &esp;“噗！我就知道！”

    &esp;“但還行……”

    &esp;“那可不是！人家火鍋底料的研發投入幾百上千萬！”楠哥又開始科普了。

    &esp;“也是。”

    &esp;周離從始至終都在打量著楠哥表情，並警惕著她什麽時候開始問自己夢境的是倒不是怕挨打，主要是楠哥如果真的問起來了，他就得編個故事，編故事費腦，他不喜歡。

    &esp;但也不能說自己把她打了一頓。

    &esp;兩頓。

    &esp;因為湖水真的很涼。

    &esp;楠哥一直沒問，讓他鬆了口氣，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楠哥多半已經將這件事給忘了。

    &esp;“我給你說。”楠哥又湊到周離身邊，兩個人的肩膀挨在一起，能感受到對方身體傳回的觸感反饋，“你表妹可能談戀愛了，或者至少暗戀有人。”

    &esp;“你怎麽知道？”

    &esp;周離很驚訝，同時瞥見前桌包子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煞是可愛。

    &esp;“因為她昨晚說夢話，一直念叨一個人的名字。”楠哥說道，“我昨天打手機lol打到半夜聽見的。”

    &esp;“lol手機能玩了？”身邊傳來一個小女生的聲音。

    &esp;“那個人叫什麽？”周離無視了那道聲音。

    &esp;“是個外國名字，好像叫……艾斯爾。”楠哥摸著下巴開始推測，“可能我們學校的留學生，可能是小學初中的時候交筆友認識的，也可能是翻牆認識的。但我覺得最大的可能還是個中國人，攝影圈的，隻是為了洋氣取了個外國名字，然後大家就好叫他老師，像托尼老師，湯姆老師，艾斯爾老師，聽起來就很洋氣。”

    &esp;“這樣啊……”

    &esp;周離實在不忍打斷楠哥的雅興。

    &esp;才一分鍾的功夫，楠哥已經推測出這個人的年紀很可能比包子稍大了。

    &esp;因為她認為不同年代的人經曆著不同的時代，受時代背景影響，思維也不一樣。隻有前麵幾十年出生的人才經曆著一個外國強中國弱的年代，才會覺得取一個外文名洋氣，到9o後的叔叔阿姨和他們這些oo後，幾乎一直在見證著祖國的複興和繁榮富強，反倒會覺得這種做法很土。

    &esp;上一段大多都是她的原話。

    &esp;分析得條條是道。

    &esp;“也有可能是通過我媽媽認識的，我媽媽在國外，可能是她那個國家的人。”周離看見了前排故意往後靠的包子和她悄悄豎起的耳朵，但也也裝作沒看見，樂得和楠哥繼續扯淡下去，持續轉移楠哥注意力。反正不管是楠哥還是他的聲音都刻意壓得非常低，沒有另外的人聽見，這隻是情侶間追求娛樂的閑扯而已。

    &esp;“哦對對！我都忘了！”

    &esp;“……”

    &esp;坐在前排的包子終於忍不住了，轉過身來麵向他們，小臉上還是麵無表情

    &esp;“我猜，你們說的，可能是s2。”

    &esp;“你怎麽聽得見？”楠哥愣愣的看著她。

    &esp;“因為我就坐在你們前麵。”包子很平靜的看著楠哥。

    &esp;“什麽是誒斯二？”楠哥又問。

    &esp;“萊卡s2。”

    &esp;“哦呀！全名！全名出來了！”楠哥有幾分興奮，狂拉周離衣袖，“快記下，快記下來，給你舅媽說！”

    &esp;“萊卡s2是什麽？”周離問道。

    &esp;“我的夢中情人。”包子說完沉默了下，又冒出一句，“之一。”

    &esp;“這樣啊。”

    &esp;“……”

    &esp;表妹瞄了他們一眼，又將身子轉了回去，繼續杵著下巴發呆，做著與十幾個夢中情人相會的白日夢。

    &esp;楠哥則伸著懶腰打了個嗬欠，嘴上道著沒勁，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esp;被人戳破了，就沒意思了。

    &esp;本來還可以繼續編排下去的……

    &esp;而見到楠哥似乎心情很不錯，談興很高，東扯西扯，周離心裏已然明白，自己是真的逃過一劫了。

    &esp;上課鈴聲響了。

    &esp;楠哥開始睡覺，睡得很沉。

    &esp;看著她安靜的睡姿，周離不由露出微笑，溫柔的給她捋了捋頭發，順便還摸了下她的呆毛。

    &esp;小呆毛和大呆毛摸起來差不多嘛……

    &esp;周離瞄了眼旁邊空位上坐著的老妖怪，本以為能看見老妖怪滿臉的無聊和無趣，可恰恰相反，他從老妖怪臉上看到了滿滿的耐心，可能她在兩千年前、偵查蹲點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esp;耐心、等待。

    &esp;見他看了過來，她還回看了一眼，明明猜出了他的意思，卻也不以為意，透出一種勝券在握的討厭。

    &esp;周離不由皺了皺眉

    &esp;晦氣。

    &esp;一堂課就這麽被楠哥睡了過去。

    &esp;下課。

    &esp;大家早已饑腸轆轆，趕忙拿起書筆，擠在人群中往外走去，直奔食堂。

    &esp;外麵熙熙攘攘。

    &esp;楠哥隻帶了一本書，既不是第一大節的生物化學也不是第二大節的英語，估計是出門時隨便抓的一本，她將這本書拿給周離一起拿著，並拉著他下樓。

    &esp;身邊漸漸地沒有熟人了，隻有老妖怪在遠遠的跟著，等待著讓她期待的場景發生。

    &esp;周離聽見楠哥說：“好了，沒有別人了，你可以講你夢見的事情了。”

    &esp;“！”

    &esp;“怎麽了？”

    &esp;“沒有啊。”周離神情平靜，“在教室的時候你怎麽不問我，隻是一個夢而已，又不怕被人聽見。”

    &esp;“不要轉移話題哦。”

    &esp;“……”

    &esp;周離聽話的開始講述起來。

    &esp;考驗freesty1e的時候到了。

    &esp;而這其實是非常難的，因為他不能騙楠哥，所以要編個有漏洞的故事，讓楠哥一聽就是假的，又要通過故事盡量降低楠哥的怒氣值，避免自己被扔進湖裏。

    &esp;幸好周離還比較擅長這個。

    &esp;一邊說著，他一邊暗自加快腳步，時不時抬頭往一眼，看食堂還有多遠。

    &esp;楠哥卻不理會他這種小伎倆，就偏不走快，偏要慢慢走，耐心的聽著他編的故事，並不拆破。有時遇見從後邊追上來的同學和她打招呼，她還笑嗬嗬的回應。

    &esp;看見她的表情，周離又鬆了口氣。

    &esp;楠哥畢竟不是個小氣的人。

    &esp;走著走著，兩人逐漸偏離路線。

    &esp;周離不由一愣：“這裏不是離梓苑食堂更近嗎？為什麽不去梓苑食堂吃？”

    &esp;“你傻啊，你表妹在楠苑食堂打工，你沒發現她上完上半節課就偷偷溜了嗎？”楠哥拍了他一下，“去你表妹的窗口給你打滿滿的肉，它不香嗎？”

    &esp;“也是。”

    &esp;偏離通往梓苑食堂的必經之路之後，人就少了些了，中間還可以抄一條近路，更沒什麽人。

    &esp;這是正常的，本來就該這麽走。

    &esp;直到周離發現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角，隨即是楠哥小聲的喊

    &esp;“嘿，嘿，等等……”

    &esp;“怎麽？”

    &esp;“嘭！”

    &esp;一顆白生生的拳頭揮了過來。

    &esp;旁邊的一棵樹上

    &esp;一個漂亮至極的少女拿著一個雪糕坐在樹枝上，晃悠著腿，一邊舔著雪糕，一邊看下方的周離挨打，精致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不知道是雪糕好吃還是怎麽回事。

    &esp;不遠處坐著一對情侶。

    &esp;男生疑惑的望著樹上，對女朋友說道：“薇薇，你看那棵樹上，是不是飄著一個雪糕？”

    &esp;女生聞言頓時伸出了頭，眯起眼睛對焦，奈何近視嚴重。

    &esp;“樹上怎麽會飄雪糕？你看錯了吧？”

    &esp;“真的！還是綠舌頭！”

    &esp;“腦袋秀逗了……”

    &esp;“我……”

    &esp;而樹上的槐序絲毫不懼，甚至都不在乎‘妖怪不能暴露在普通人麵前’的協定了，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拿著雪糕在男生麵前搖了搖。看見男生揉著眼睛的表情，她覺得好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