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趣味運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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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現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來看吧!  朱朝盛笑了笑沒出聲,他就是覺得這姑娘小口小口吃東西的模樣太好玩了, 跟小老鼠似的, 不過沒敢說出來, 這姑娘臉皮太薄,一個不當心又把人給逗哭了就不好了。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就要開始做工了,今天的任務是要先平整出一塊地方,蓋一批簡易的棚子,作為工程期間他們這些工人們的臨時宿舍。

    劃分好各組的負責範圍之後,大夥兒就熱火朝天地幹起活來,大家都是做慣了農活的人, 這裏的活比起平時在生產隊裏幹的活並不算累,大夥兒說說笑笑的,一晃半天就過去了。

    站長說了,哪一組的工作完成得最快最好,晚飯的時候給加菜,此舉大大調動了大夥的勞動積極性,轉正加分太遙遠,還是吃的最實在。

    人多力量大, 一個下午工作成績斐然,大片的荒草被割下來, 堆到一處, 一把火燒幹淨了, 凹凸不平的地方也被平整過了,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供電局的車隊運過來的建築材料,主要是大塊大塊的洋鐵皮,用來搭簡易工棚的,這玩意兒輕便、好搭,不用打地基,用完以後也好拆卸。

    半天下來,許秋陽他們組的工作是完成得最快最好的,別人說那是因為他們那一片地方是最窮的,個個眼裏都盯著那口吃的,豁出命去地幹,能幹不好嘛。

    許秋陽他們也不在意別人說什麽,窮就窮唄,又不吃你家大米,反正大夥兒都窮,區別僅僅在於早上熬玉米粥的時候,是放一把還是兩把玉米麵的問題。

    成績最差的反而是最被人看好的第一組,第一組的人都是來自縣上或者鎮上的居民,先不說家裏條件好不好,起碼比其他農村來的好得多,平時吃得好,人也長得精神,穿得也體麵,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都看不太起其他農村來的人。

    但幹起活來就抓瞎了,連鋤頭是怎麽拿的都搞不清楚,經常幹著幹著,撅在後麵的棍子就打起架來,加菜對他們沒有什麽吸引力,轉正考評加分也沒什麽用,他們能進來這裏,家裏都是有一定能耐的,要不是知道將來穩穩妥妥能轉正,誰願意來吃這個苦頭啊!

    所以最難管理的,竟然是羅建剛帶領的這個第一組。

    其他的幾個組,陸陸續續都幹完了。

    這些人早上來的時候,一個個收拾得體體麵麵,都在笑不修邊幅的許秋陽寒磣,可這會兒大夥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不能笑誰了,就連楊雪珍,也在燒草的時候被揚了一頭一臉的灰,用手一抹,滿臉的黑道道,小辮子鬆了一邊,辮梢上的小手絹也成了灰色的了。

    一收工,大夥兒嘻嘻哈哈地湧到河邊,也顧不上河水冰涼,洗臉洗手洗腳,上上下下一通好洗,最後帶著一身清凉的水汽排隊去領今晚的晚飯。

    路過第一組的工地的時候,許秋陽發現他們還沒幹完,有幾個縣城來的姑娘家還鬧起了脾氣,甩手不肯幹了,作為組長的羅建剛一邊要帶頭幹活,一邊還要安撫人心,自個兒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裏去,許秋陽的心裏沒來由地覺得解氣,幹起活來還是人人平等的嘛,憑你再出眾的人,也有狼狽的一天。

    工地的食堂還沒建起來,工人們第一天上工,也沒帶吃飯的家夥,不方便分發一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因此晚飯吃的還是饅頭,兩個白麵饅頭搭一個玉米棒子,許秋陽他們組的獎勵是每人多分一小袋榨菜。

    手掌那麽大的油紙包,包著十幾根嬰兒小手指頭粗細的榨菜條,上麵還撒著紅紅的辣椒粉,香香辣辣的可下飯了,就著一根能吃下一整個大饅頭。

    許秋陽隻吃了兩根就舍不得吃了,照原樣包起來放好,留著後麵幾頓吃。

    各組組長在吃飯的時候被召集到一起開會,有人還嘀咕了一句:“他們該不會是開小灶去了吧!”

    楊雪珍不屑地白了那人一眼:“就算是開小灶那又怎麽了?有本事你也當組長去啊!”一開始就說了,這組長隻是臨時選出來的,能不能繼續幹下去,還是要看以後的表現,表現不好隨時換人。

    楊雪珍作為幹部子女,最討厭別人說這種話,人家付出比你多,得到更多的資源是應該的,有本事你自己也去當幹部呀。

    被懷疑去吃小灶的朱朝盛愁眉苦臉地回來了,小灶沒吃著,倒被安排了一個令人為難的任務,在工人臨時宿舍蓋起來之前,每個組的人都可以先回家住,但每天晚上每組必須留下一個人值夜,看守材料。

    這大冬天的,露宿荒郊野外,誰樂意啊!

    要是隻有一兩天,他這個組長一咬牙也就守下來了,可這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啊,粗略估算一下,這片臨時住宿區能蓋得起來,起碼也要一個多月,隻好組裏這幾個男人輪著來了。

    朱朝盛說了這事,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表態呢,許秋陽就先站出來了:“多大事啊,不就守夜嗎?我來!”她正愁住宿的事沒法解決呢,這不,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朱朝盛立刻說:“不行,咱們組又不是沒男人了,怎麽能讓女人來守夜。”

    其他人也立刻表示,作為一個男人,再怎麽喪心病狂也不至於讓一個女人來幹這活。

    許秋陽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麽呀,又不是不能睡覺了,我還省得來回走了呢,路挺遠的。”

    朱朝盛正色道:“你別以為就是睡個覺那麽簡單,這大冬天的,山風多厲害,吹上一夜能把耳朵都凍掉的,你一個姑娘家,身子骨能受得了?再說了,這荒山野嶺,晚上說不定會有狼啊、蛇啊什麽的,你不怕?”

    許秋陽有點遲疑:“不、不怕吧,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咱點個火堆,狼也不敢來啊!”

    “反正不行,女的不能留,今天第一天,我是隊長,我先留下,以後幾個男的輪流來。”

    “可是我不住在這就沒地方去了呀!”許秋陽說,“反正你們都知道,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媽把我賣給王瘸子了,我是逃出來的,要真的回去了,肯定得被關起來再也出不來了,你們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個容身之地吧!”

    “這個……”朱朝盛這回為難了,“要不你這幾天先去別人家住?”

    “誰家?這年頭誰家都缺屋子,哪來的地方收留我,去你家嗎?你能保證王瘸子和我媽來抓我的時候一定護著我?”

    朱朝盛不敢保證,他可以收留許秋陽,但如果人家真的找上門來,他也不敢攔著,畢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他要攔也不占道理。

    許秋陽揮揮手:“行了,就這麽定了,你們都回家去,要真的想幫我,明天就給我帶條被子,我在這兒還指不定要住上多久呢!”

    楊雪珍擔心地拉著許秋陽:“你真的行嗎?別逞強啊,咱們可以再想想別的法子的。”

    “我沒事的,你們都放心好了。”再難她也得撐住呀,隻要熬過了這段時間,在這兒站穩腳跟,以後的日子就算是海闊天空了。

    “那你千萬別硬撐,有什麽難處就說出來。”

    許秋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回去找找,有沒有一些不要的衣裳,明天帶過來給我替換,鋪蓋什麽的也要一套,以後等發了工錢,我再做新的還給你。”

    “說什麽還呀,你放心吧,需要用到的東西我明天都會給你帶來的,你隻管安心用著,我還不至於就差你那點東西了。”楊雪珍眼眶有點紅紅的,她這個姐妹投胎投上這麽個家庭,也太慘了點。

    鄧淑美掏出她剩下的一個饅頭,今晚口糧發得多,她確實是吃不完,倒不是故意省下來的。把饅頭塞給許秋陽:“這個你拿著晚上吃,天冷,肚子餓得快!”

    許秋陽笑道:“不怕你媽打你了?”

    鄧淑美也笑著說:“她不知道。”

    “那行,謝謝你啊!”許秋陽接過饅頭,笑容滿麵地目送自己組裏的小夥伴們陸續離開,最後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堆鐵皮板上,歎了口氣,這漫漫長夜,要熬過去可真不容易啊!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羅建剛從許秋陽麵前路過,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奇怪地回過頭來:“你怎麽還不回家?”

    許秋陽也有點兒嚇著了:“媽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原本想著還沒到中午收工的時間,她還來得及回去想法子把撬壞的鎖頭給修好,說不準可以蒙混過去呢,如今看來這是東窗事發了,還連累了家裏的弟弟妹妹。

    正想著,二妹從屋裏跑出來攔住許秋陽他們:“大姐,你們先別回去了,阿媽在打人呢!”

    “怎麽回事啊,阿媽不是在上工嗎?怎麽回來了?”

    “小弟拿了家裏的錢去供銷社買糖吃,被人發現了告訴阿媽,阿媽就回來了,這會兒正發火呢,說要打死你,你還是先別回去了吧!”

    許秋陽知道李桂芳發起脾氣來是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打的,許翠蘭身子還弱,可不能再被打了,便讓許東來先背著她到大伯家避避風頭,至於自己,禍事是自己惹出來的,總不能眼看著小弟被打死。

    於是壯了膽子衝進去搶李桂芳手裏的棍子:“別打啦,小弟和小妹花了家裏多少錢,我都還給你還不行嗎?”

    李桂芳調轉身把火力集中在許秋陽的身上:“你這個死丫頭,你還有臉回來,還,你那什麽還,拿命還嗎?”

    許秋陽一邊躲閃一邊大聲說:“我這幾天不吃飯不睡覺,天天去山上挖藥材去賣錢還不行嗎?”在村裏也就隻能想得到這樣一個來錢的法子了,糧食都是大隊的,自留地裏種的那點菜自家都不夠吃,就算從牙縫裏省出來了拿去鎮上賣,那也得當心別被紅袖章給抓住了,不然就是投機倒把。

    也就去山上挖點藥材賣給藥材鋪這事兒能做了,可草藥不值錢,曬幹了一大麻袋才能賣上幾分錢。

    “挖、挖、挖,我挖你個頭,不用上工啊,不用做飯不用幹活啊!還想吃飯,吃吃吃,吃死你!”李桂芳瘋婆子一樣狠命地抽打著棍子。

    許秋陽再不跑的話說不定真的被她打死在這兒了,也顧不上十八歲大姑娘的麵子了,抱著頭就往外跑。

    李桂芳不依不饒地狠命追,叫罵聲隔了幾裏地都能聽到。

    年輕人腿腳到底利索些,李桂芳追了半天實在追不上,恨恨地把棍子一扔,用力往腳邊啐了一口:“呸,有本事你就別回來!”

    往回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回頭把棍子撿起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家走,好歹也是家裏的柴禾,可不能糟蹋了。

    許秋陽一口氣跑到河邊,精疲力盡地坐下來喘氣,心累得要命,這來到這裏還不到半天的時間,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就沒消停過,這日子怎麽過得下去啊!

    更可怕的是,體內的兩個靈魂好像越來越融合在一起,她也好像越來越適應這個窮苦的身份了,連想著要去挖藥材賣錢的心思都有了,這是準備長期呆下去的節奏?可是她不要啊,這樣的苦日子,過一天都嫌多了,再多呆幾天下去,她非得瘋了不可。

    要不再睡一覺?一覺睡醒說不定就能擺脫這個走歪了的人生軌跡,回到原來的正軌上去了呢?

    這麽想著,累了一個上午的許秋陽躺在河邊的沙石灘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今天太陽挺好,曬在身上暖暖的,睡得還挺舒服,連個夢都沒做。

    感覺到涼意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睜開眼睛,還是原來的這片天地,許秋陽伸了個懶腰,撿起身邊的幾顆石子扔向前邊的河水裏,心灰意冷地看著水花四濺,這是回不去了嗎?

    垂頭喪氣地往回走,今天算是曠了一天的工吧,家裏的活也沒幹,每天要撿的柴也沒撿,豬草也沒去割,還闖了這麽一個大禍事,回去不說挨打了,飯是肯定吃不上的。

    她餓得雙腿發抖,身上發飄,從早上開始就沒吃早飯,到了這個點兒早就餓過了頭,孤魂野鬼似的飄著往前走。

    反正回去也沒飯吃,要不就不回去了,不能離開這個世界,那離開那個糟心的家總可以吧,天大地大,難道就真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許秋陽仔細地考慮了一下離家出走的可行性,最後發現,離開這兒,她還真的就是沒有容身的地方了。

    她調出原身的記憶翻了翻,發現現在是一九七二年,戶籍製度挺嚴格的,去哪兒都要介紹信,沒有介紹信連個招待所都住不成,還有城裏不管是吃什麽買什麽都要票證的,什麽糧票布票之類的,她一個農村姑娘,上哪兒弄這些東西去?

    要是念過書有文化,說不定還能通過招工到鎮上或者縣城的工廠裏去做工,運氣好的話還能混個農轉非呢,可是像她這樣的,以後的日子基本上一眼能看得到頭,每天掙工分、操持家務,過幾年嫁個同村或者隔壁村的農村漢子,繼續掙工分、操持家務,一天到晚圍著鍋台轉,以一年一個的頻率不斷生孩子,不到三十歲就熬得油盡燈枯,像個四五十歲的老太太。

    哦,不對,這些年該有計劃生育了,不會再像李桂芳那樣生一大窩,不過也得要生得出兒子才行,要是頭一兩胎生了女兒,那拚死拚活,東躲西藏也要把兒子給生出來的。

    想到將來的某一天,她麵黃肌瘦、目光呆滯地站在灶台前,背上背著一個,胸前吊著一個,大腿邊上還拖著一個,個個孩子都張大嘴哇哇大哭鬧著要吃的,剛收工回來的男人見還沒能吃上飯,摔鍋砸盆地罵娘,許秋陽就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如果將來的日子真要過成這樣,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秋陽!”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想怎麽呢,怎麽越叫你越走的!”

    許秋陽一臉茫然地回頭,拍她的是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楊雪珍:“哦,雪珍啊,什麽事?”

    “你今天上哪兒去了啊,也沒去上工,我都找你一天了,急死我了,差點就趕不上了,快,跟我走。”

    “去哪兒呀?”

    “去找我爸,有重要的事!”楊雪珍心急地扯著她往前走。

    “什麽事啊!”許秋陽餓得身上發虛,被她這麽一扯身上的虛汗都出來了,“慢,慢點!”

    “不能慢,再晚點就沒機會了,我好不容易求我爸把這個名額留下來的。”

    “什麽名額啊?”

    “招工名額!縣上要在白水村修水電站,要招工搞基建呢,每個大隊五個名額,今晚就要報上去了,要是再找不著你,我可沒本事再幫你留住了。”楊雪珍焦急地說。

    “什麽,白水村?”這名字好耳熟啊,“那你知道水電站叫什麽名字嗎?”

    “你管它叫什麽名字啊,反正是個好出路就行,我爸說了,現在是搞基建,基建完了以後要留下一批人在水電站上班的,如果表現好能留下來,那以後咱也是吃公家飯的人了。”楊雪珍得意地說。

    “不是,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叫白龍灣水電站?”許秋陽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激動的,心跳得飛快,她就知道,總不會無緣無故穿越這一場。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怎麽樣,你要去那兒做工不?包吃包住,頓頓白米飯管飽,還給工錢,一個月五塊!”

    “去,當然要去啊!”許秋陽一激動,腳下走得比楊雪珍還快,果然是白龍灣水電站啊,她這輩子,跟白龍灣就是擺不脫的緣分,不管白龍灣水電站建成之後她能不能回去,隻要能留在白龍灣,那日子就夠快活的了!

    剛才還困擾著她的百般尋不著出路的問題,居然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許秋陽那個歡喜啊,連腹中的饑餓都忘記了,精神百倍地跟著楊雪珍找到她爸——村支部書記楊土明,一臉興奮地看著他在招工名單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遠遠能看到王瘸子領著幾個本家兄弟,氣勢洶洶地從遠處過來了,許秋陽走到朱朝盛跟前:“組長,那邊有人來找我,我先過去一下。”

    朱朝盛直起腰看了那邊一眼,擔憂地說:“秋陽,這……”

    “沒事,估計就是來討債的,我能處理。”許秋陽說。

    朱朝盛猶豫了一下:“那你當心些。”在他心裏,這是屬於別人家的家事,他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好多管閑事。

    許秋陽往王瘸子他們來的方向迎了過去:“你們找我?”看清這個王瘸子的模樣,許秋陽差點兒連隔夜飯也吐出來了,真不知道李桂芳是怎麽想的,自家如花似玉,好吧,算不上如花似玉,但怎麽說也是青春年少的大姑娘,嫁給這樣的一個糟老頭兒,對她能有什麽好處呢?

    還不如好好地對待她這個女兒,自己以後在水電站站穩腳跟,有了穩定的收入,自然也會幫扶家裏的,那樣不是更好嗎?非要鬧得這樣兩敗俱傷的局麵,也是沒誰了。

    一身酒氣的王瘸子沒有開口,反倒是他身後的一個猥瑣男人先說話了:“小嫂子,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明明說好了收了稻穀就過門的,怎麽說跑就跑了呢?還要害得我們哥幾個大老遠地跑來找人,也就我大哥脾氣好,不跟你計較,現在你乖乖地跟我們回去就算了,不然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