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繼續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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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扇沒有法子,幹脆小跑了起來。
一時李惟元住的僻靜小院很快的就到了。
小院門口兩邊分別栽了一叢竹子。下了幾日的雪, 青竹都變瓊枝了。
院門口台階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雪, 極白極平,沒有腳印子,想來是住在院子裏的人自昨晚開始就沒有再出門。
李令婉也不心疼那一大塊平整的雪,抬腳就咯吱咯吱的踩了上去, 然後抬手敲門。
屋裏李惟元正拿了一本破舊的書在看。伺候他的小廝謹言站在一旁, 不時的就抬手放到嘴邊去哈一口氣, 又或是悄悄的跺了跺腳。
實在是太冷了。
窗子好些地方都破了, 屋外的北風卷著雪花撲進來,落到了灰撲撲的土磚地麵上, 不一會兒就化成了一小灘水跡。而且這樣大冷的天, 屋子裏連個火爐都沒有生,真真是能凍死個人。
可謹言一扭頭就看到自家少爺正坐在椅中認真的看書, 甚至都沒有動一下,仿似他壓根就不曉得冷一樣。
但他怎麽會不冷呢?謹言望了一眼李惟元身上單薄的袍子和腳上半濕的布鞋,還有凍的通紅的手,心中有點酸澀。
於是他就走到桌旁,提了桌上放著的茶壺,想要倒一杯熱水給李惟元喝, 也好讓他稍微的暖和下身子。
但是倒出來的水也是冷的。
府裏的人都欺負他家少爺不得老太太喜歡, 所以連這過冬的木炭都要克扣。今年冬天他們領到的木炭原就是最差的, 點起來濃煙嗆人也便罷了,還統共就隻有那麽一些,夠做得什麽用呢?早就是用完了。
謹言心中難受,就想要將茶杯裏的冷水倒掉。但忽然就聽得李惟元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拿來給我喝。”
“可這水是冷的,”謹言為難的說著,“少爺你還是不要喝了。”
大冷天的喝冷水,這得有多冷啊。
但李惟元還是堅持:“拿來。”
謹言沒有法子,隻好雙手捧了那杯冷水遞了過去。
李惟元伸手接過,將茶杯湊到唇邊,猛地就喝了一大口下去。
大冷的天喝冷水,這樣才能時時刻刻的提醒他這世間的人情冷暖。所以唯有努力發奮,出人頭地,才能將以往欺壓踐踏過他的人都能無情的踩在自己的腳下。
他三兩口就將杯子裏麵的冷水全都喝了下去。謹言在一旁瞧了都覺得冷,可李惟元的麵上卻依然是神色如常。
將茶杯放在了漆都已經斑駁的案麵上,李惟元繼續認真的看書。
李府其他的少爺都有各自的父母特地的請了先生來教導他們讀書,但是李惟元沒有。李修鬆雖然心中也憐惜他,但在楊氏的威壓下也並不敢明目張膽的做反對的事,所以在李惟元找到李修鬆,說他想要讀書的時候,李修鬆也並不敢請了先生來教他,隻是偷偷摸摸的塞了幾本書給他而已。
好在杜氏雖然打他,但始終還是要他給杜家報仇的。而想要報仇,莫過於讓李惟元走上科舉之路了。
杜氏是識得字的。每次打罵過他之後,她都會折了一根樹枝在鬆軟的地上劃著,教他認字。而李惟元就這樣在身上帶著火辣辣傷口的情況下跟杜氏學著字。
他學得很認真。他沒法不認真,因為他並不想一輩子被人這樣踐踏。
又翻過了一頁書,他忽然就聽到外麵有敲門的聲音傳來。
李惟元抬頭,望向外麵。
謹言心中也疑惑。
少爺的這院子原就極破敗極偏僻,而府裏的人也都極不待見少爺,所以平常少爺很少出門不說,也是基本上沒有什麽人會來他們院子的。
謹言抬頭望了望外麵,還在飄飄揚揚下著很大的雪,他心中隻不解的想著,這樣的大雪天,誰會來敲他們的院門呢?
敲門的聲音還在繼續,謹言轉頭望著李惟元。
雖然謹言比李惟元還大著一歲,現年十四了,但他還是習慣什麽事都聽李惟元的吩咐。
這時就聽得李惟元在說著:“不要開門。在門縫裏看看外麵是誰。”
謹言答應了一聲,拉開門出去了。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回來了,垂手回稟著:“是三姑娘和她身邊的小丫鬟。”
李令婉?她又來做什麽?
李惟元皺起了眉。
自打那日李令婉醒過來之後他就覺得李令婉變了好多。先是遇著他的時候會對他笑,甚至還會追在他的身後說要為以前她做過的那些事對他道歉,隨後昨日她會在老太太的麵前說那日是他救了她。但那日原是自己推倒了她的,她為何要在老太太的麵前撒謊,給他討這個好兒?而且昨兒在一起吃早飯那的時候她還給他夾了一塊糕點。這在以往是絕不可能會有的事。
李惟元心中很是不解。明明他是看得出來李令婉心裏是怕他的,可為什麽就算這樣她還是要這樣的往他身邊湊?
外麵李令婉還在拍門。而且見裏麵的人總是不開門,她就開口叫著:“哥哥,你開開門啊。”
公眾場合她叫李惟元大哥,但這種私下場合她還是比較喜歡叫他哥哥。
叫哥哥顯得更親近嘛。
李惟元坐在椅中沒有動彈,院外的李令婉則是堅持不懈的繼續拍著門叫哥哥。
李惟元的一雙眉皺的越發的緊了。不錯過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起身自椅中站了起來,然後不發一語的走到了屋外去。謹言也忙抬腳跟了過去。
但是李惟元就算是走到了屋外也沒有開門的意思。他隻是頂著空中紛灑的雪花,抿唇站在院門後麵。
雪很大,不一會兒他的頭上和肩上就落滿了雪花。
而院門外的李令婉身上也落滿了雪花。不過好在她身上裹了件鬥篷,頭上又戴了風帽,所以裏麵的衣服和頭發都沒有濕。
小扇雖然在她身後撐著傘,但是風太大了,壓根就擋不了什麽。
見李令婉的鼻尖也凍得通紅,小扇止不住的就出聲勸著:“姑娘,既然大少爺不願意開門,那咱們就先回去吧。”
李令婉也想回去。
縱然是她現下身上裹的再厚,可這朔朔北風吹在臉上就跟刀子割一樣,她覺得臉上都已經被凍的冷冰冰的沒有知覺了。
可還是不甘心啊。興衝衝的買了嶄新的袍子和靴子,不顧風雪站在這裏敲了半日的門,難道就要這樣無功而返了?
於是李令婉又接著拍了好一會兒的門,又叫了好幾聲哥哥。
她有一種直覺,李惟元現下就正站在門後麵呢。也許隻要她再堅持一會,他就會開門呢。
但是李惟元始終都沒有開門。
李令婉覺得自己真的是要扛不牢了,整個人凍的都快要和屋簷下掛著的冰溜子一樣了。於是她想了想,就用腳尖踢著門口台基上的雪。等露了一塊沒有雪的平整台基出來,她就彎腰將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包袱放到上麵,而後起身對門裏麵喊道:“哥哥,我走了。不過我放了一個包袱在門口,你要出來拿啊。不然待會上麵積了雪,裏麵的袍子和靴子就會濕啦。”
說完這些,她就轉身扶著小扇的手要回去。
這一番折騰也真是夠嗆。
不過她在雪地裏還沒有走得幾步,猛然的就聽到後麵傳來吱呀一聲。
是院門開了。
李令婉心中一喜,忙回頭望了過來。
隔著中間茫茫風雪,她一眼就看到李惟元正麵無表情的站在院子門口。
哈,他終於還是出來了麽?
李令婉心中大喜,忙回身就要跑過去。一麵口中又在高興的說著:“哥哥,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麽?”
十三歲的少年雖然身形削瘦單薄,但個子卻已很高。腰背也挺的極直,大雪中依然筆直的青竹一般。
雖還年幼,但他身上那股睥睨眾人的氣場已初現端倪。
李令婉看著他,心中忽然就有幾分自得起來。
哎呀,這是我寫出來的人物呢。超有成就感有木有。
不過隨後當丫鬟放下了簾子,光亮頓消,她就看到少年如冰如刀的目光正在看著她。
靠,這就是我寫的人物!搞不好將來我還要被我寫出來的這個人物給弄死呢。
心中自得的感覺瞬間消失。李令婉撇了撇嘴角,別過了頭去,不再看李惟元。心中卻還在想著,現在的李惟元終歸還是嫩了點,還遠沒有達到自己後麵給他所描述的那樣,內心陰暗扭曲,麵上瞧著卻是溫文爾雅。他的那份偽裝,連世上最頂級的變色龍都比不上的。
略有失望。
而李惟元早眼尖的將李令婉麵上的所有變化都收在了眼中,但他麵上卻也沒有顯出什麽來,隻是垂著手,斂著眉眼,恭敬的對著楊氏說道:“孫兒給祖母請安。”
周氏請安的時候楊氏是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當時李令婉在一旁已是很替周氏尷尬了一陣子,但是現下,李令婉卻覺得,原來楊氏那樣已經不算很令人尷尬的了。
因著聽到李惟元的請安之後,就聽得楊氏冷冷的聲音隨即響起:“我老婆子可不敢受你的安。隻怕你不來給我請安我還能多活兩年呢。”
當年李惟元出生之時李老太爺毫無征兆的就死了,楊氏心中一直都記恨得這事,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依然還不能釋懷。
楊氏對李惟元的態度既然如此,其他的人自然是再沒有什麽顧忌的了,紛紛的出言奚落起他來。
大廳的窗子和槅扇上糊了雪白的高麗紙,外麵的雪光透了進來。李令婉就著這些雪光的亮,看著屋子裏的其他人都是錦衣華服,獨有李惟元衣著寒酸,穿的還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件薄薄的洗得都已經發白的藍布直裰。腳上穿的鞋也還是昨日她看到的那雙布鞋。
想來今日雪路更加難行,鞋幫子上都是雪和泥,濕濕的。進了屋子裏之後,因著屋子裏攏了火盆的緣故,那鞋幫子上的雪都化了,於是他所站立的地方便有一小灘的水跡。而先前他走過的地方,暗青色的水磨磚上也都是和著泥的濕腳印子。
就聽得李惟淩在笑著問她:“大哥,你這是剛從水裏爬出來的麽?”
李令嬌聞言就拍手笑道:“依我看大哥並不是從水裏爬出來的,而是從泥地裏打了個滾來的。不然哪裏能走一步路,地上就滿是泥印子呢。”
一屋子的人隻說李令嬌天真無邪,都笑了起來。而在這些哄笑聲中,李惟元麵上的表情淡淡的。
他現下是沒有能力在這些人麵前表達出自己的喜怒的。
李令婉眼中看著這樣的李惟元,耳中聽著眾人的那些話,忽然就覺得心中很愧疚。
造成李惟元現下這般淒慘悲涼的正是她這個所謂的‘造物主’啊。
李令婉覺得心中很難受。她不想再聽到眾人這樣奚落李惟元的話,於是她便轉頭,拉了拉楊氏的衣袖子,輕聲的說著:“祖母,我餓了。”
每個月初一、十五這兩日眾人過來請安之後是要留下來同楊氏一同用膳的。
當下楊氏聽得李令婉這樣說,便對站在一旁的雙紅說著:“三姑娘餓了,傳飯吧。”
既然要傳飯了,眾人自然也就不再去嘲笑奚落李惟元了。
西偏廳裏有一張大圓桌子,眾人都在那裏用膳。
當下眾人都起身往西偏廳走,獨有李惟元一個人還靜靜的站在大廳正中。
雖然他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會來向楊氏請安,但是楊氏從來沒有留過他用早膳,都是等他請完安之後就讓他離開。他心中隻以為今日也定然是會如此。隻是現下楊氏還沒有開口讓他走,他並不好貿然的就走。
他就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眉宇間漠然的等著楊氏開口讓他離開。
其實他也很想離開。這裏麵的人彼此都是家人,但在他們的眼裏他不是他們的家人,而在他的眼裏,他們也不是他的家人。
楊氏此時正被李令婉扶著胳膊往西偏廳走,一回頭看到李惟元,她正待要開口讓他離開,但忽然又想起李令婉先前說過他救了她之類的話。
於是她就淡淡的說道:“我聽你三妹妹說,前兒她摔倒的時候多虧你給她在頭上紮了塊手帕子,才沒讓她流血過多,最後她才能救了回來。念在你心中畢竟有你三妹妹的份上,你今兒也留下來一塊兒用早膳吧。”
李惟元猛然的就抬頭看向李令婉,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明明那日是他伸手推了她,欲置她於死地的。他先時還想著她今兒必然會過來向老太太告他的狀,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跟老太太說是他救了她。
她為什麽要這樣說?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她又到底想要做什麽?
對此李令婉表示,我是在討好你啊你沒發現?我隻是不想年輕輕輕的就被你弄死,就想好好的活到老死的那一天而已。所以拜托你別用這樣瘮人的目光看著我了,我他媽的腿都要軟了。
李令婉收回與李惟元對視的目光,低下頭去看楊氏褙子上的縷金菊花紋。
而李惟元這時已將眼中所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色都斂了下去,眉宇間複又恢複了以往一貫的漠然,垂頭恭順的說著:“謝祖母賞飯。”
眾人都沒想到今兒楊氏會留了李惟元下來用膳。
他平素原就深居簡出,又身著寒酸,瞧著也是個冷漠狠厲的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同他坐在一處。最後沒有法子,李令婉就坐了他的身邊。
坐在原書中第一凶殘的未來奸臣,而且還是將來注定會搞死自己的人身邊,李令婉覺得連呼到肺裏的空氣都帶著恐懼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