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重演昨晚的戲碼，在浴室磨蹭了許久才出來。

    她把頭發紮成馬尾，臉已經不那麽紅了，是她不斷用冷水潑臉的功勞。

    盡管這樣，看見葉嘉衍那一刻，她還是……慫了。

    她全身從腳後跟到後腦勺，都密密實實地貼著牆，邊往外走邊說：“我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你以為自己是壁虎嗎？”葉嘉衍眯起眼睛，意識到江漓漓是想出去，又問，“你去哪裏？”

    “我去看一下爺爺醒了沒有，問他早餐想吃什麽……”江漓漓溜到門外，回過頭衝著葉嘉衍做了個鬼臉，“你才是壁虎，略略略！”

    “站住，”葉嘉衍命令道，“我要喝咖啡。”

    江漓漓“噢”了聲，朝爺爺的房間走去。

    爺爺一直保持著早睡早起的習慣，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在樓下了。

    江漓漓琢磨著，還沒來得及敲門，管家王叔就從爺爺的房間走出來。

    “王叔，早。”江漓漓問，“爺爺醒了嗎？”

    “剛醒，狀態挺好的，別擔心。”王叔指了指樓下，“我下去告訴阿姨你和嘉衍也在，讓她做你們的早餐。”

    “王叔，今天的早餐我來做。”江漓漓說，“我先去問一下爺爺想吃什麽。”

    老爺子舍不得江漓漓辛苦操持，江漓漓說：

    “爺爺，我和嘉衍難得回來住，我想做一次早餐給你吃！”

    老爺子沒有理由拒絕了，跟江漓漓說他想喝粥，清淡一點的。

    江漓漓離開房間沒多久，葉嘉衍過來了。

    見爺爺狀態不錯，葉嘉衍鬆了口氣，坐在床邊陪爺爺聊天。

    兩人聊著聊著，話題就扯到了江漓漓身上，老爺子問道：

    “漓漓在新律所怎麽樣？還適應嗎？”

    葉嘉衍想起唐遇，聲音驟然冷了幾分，說：“她很適應。”

    “漓漓跟我說過，那家律所的創始合夥人之一是她的偶像。”老爺子笑了笑，“這小丫頭，該不會是為了偶像才跑去那家律所的吧？”

    ……江漓漓確實是因為唐遇才進了盛唐。

    葉嘉衍話更少了，“嗯。”

    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比老爺子更快察覺到葉嘉衍反應中的微妙之處。

    他端詳了葉嘉衍一番，笑了，“嘉衍，你是吃醋了吧？”

    “爺爺，”葉嘉衍避而不答，反而調侃起了爺爺，“您還知道吃醋？”

    “臭小子！”爺爺作勢要敲葉嘉衍的頭，“我為喜歡的女同學跟別人說話而吃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出生呢！”

    葉嘉衍笑了笑，“後來呢？”

    “後來啊，”老爺子都不用回憶，直接說，“後來她告訴我，她跟別的男同學講話，就是為了讓我吃醋。”

    “您能忍？”葉嘉衍問。

    “我反思了一下，她做這種事情，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對她關注不夠。”老爺子說著，歎了口氣，“不過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就分手了。她要去國外讀書，我那個時候還是個窮小子，跟不

    上她的腳步。”

    “……”

    老爺子陷入回憶，繼續道：“再後來，我在大學裏遇見你奶奶。我們一畢業就結婚了，有了你爸爸和你叔叔。再再後來，你爸爸媽媽有了你。”

    葉嘉衍沉吟了片刻，問：“您還記得高中時期的戀人？”

    “人是記不得了，但記得那種感覺，年紀越大記得越清楚。”老爺子說著看了看葉嘉衍，“這也是我一點都不攔著你在高中談戀愛的原因。沒有那種體驗，吃虧的人是你。”

    葉嘉衍挑了挑眉，說：“不虧。”

    老爺子年紀大了，有點耳背，沒聽清楚葉嘉衍的話，問道：“什麽？”

    葉嘉衍看了看窗外，陽光在徘徊，風吹動樹影，晨間的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樣子。

    他扶著爺爺起來，說：“我陪您出去曬曬太陽。”

    曬了太陽回來，早餐也好了。

    有清淡的中式粥，也有三明治，還有幾樣開胃小菜。

    江漓漓給自己和爺爺熱了鮮牛奶，葉嘉衍的杯子裏則是咖啡。

    三個人剛吃完早餐，家庭醫生就來了，帶來了新藥，讓老爺子服用一個療程看看效果。

    江漓漓去倒水給爺爺服藥，家庭醫生用眼神暗示葉嘉衍跟他到外麵去一趟。

    “葉先生，”家庭醫生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腳尖，過了片刻才說，“早上，我接到葉董的電話，他向我詢問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家庭醫生口中的葉董，是老爺子的第二個兒子、葉嘉衍的叔叔、江漓漓前段時間打過照麵的葉守炫的父親，是葉氏集團的董事，全名叫葉晉康。

    “要如實告訴葉董嗎？”家庭醫生問。

    “嗯。”葉嘉衍沉吟了片刻，叮囑道，“如果爺爺一切正常，如實說。如果情況不樂觀……問過我再告訴他。”

    家庭醫生點點頭，表示自己懂了，接著說：“葉先生，還有一件事……”

    “你說。”

    家庭醫生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最近，葉董讓人給我送了很多東西，還有一隻很貴的手表……”

    葉嘉衍的唇角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不收白不收。”

    “我知道怎麽做了。”家庭醫生也笑了，“那麽，我先走了。”

    葉嘉衍目送著家庭醫生離開後，折返回屋內。

    沒多久，葉守炫突然來了，像一支發射進來的小火箭，說：

    “我老子人在外地，趕不回來，所以派我來關心一下老爺子！爺爺，您感覺怎麽樣啊？”

    也許是因為太直白了，葉守炫給人一種又敷衍又真誠的感覺。

    老爺子了解葉守炫，一點都不介意他的態度，說：“我好多了。不過，你爸爸怎麽知道我不舒服？”

    “這還用問嗎？”葉守炫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哈哈笑了幾聲，“我老子買通了您的家庭醫生，您一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就會跟我爸報告！”

    “……”

    葉守炫的話像狂風過境，掃得整個客廳瞬間一片寂靜，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王叔都愣住了。

    江漓漓克製

    住扶額的衝動，默默地想：葉嘉衍這個堂弟……真的太直了！

    葉守炫散漫的目光掃過客廳裏每一個人，攤了攤手，說：“你們幹嘛這副表情啊？這不是你們心知肚明的事情嗎？我隻是說出來而已！大家都是做人的，不要那麽虛偽啊！”

    老爺子笑了笑，說：“守炫，中午留下來吃飯吧。”

    葉守炫驀地閃到江漓漓跟前，“小嫂子，我聽說你廚藝很好啊。今天中午你做飯嗎？我特別想嚐嚐……”

    葉嘉衍一把拉過江漓漓，冷冷的看著葉守炫，“她今天中午不下廚。”

    “小氣鬼！”葉守炫當然知道葉嘉衍隻是不想讓他如願，撇了撇嘴說，“娶了個會做飯的老婆了不起啊？”

    老爺子笑了一聲，“你也娶一個就知道了。”

    葉守炫想了想，對著老爺子豎起大拇指，說：“您是我見過催婚手段最高明的老頭！不過，很遺憾，這個手段對我沒用！我還沒有遇到命中注定的真愛，是不可能結婚的。”說完鄙夷地看了看葉嘉衍。

    他一直都覺得，葉嘉衍不愛江漓漓，他和江漓漓結婚，隻是因為老爺子喜歡江漓漓，而江漓漓恰好喜歡他。

    為了取悅老爺子，他出賣了自己的婚姻和感情。

    不過，他也可以理解——葉嘉衍無依無靠的，不取悅老爺子，怎麽在公司立足？

    隻是可惜了江漓漓這麽好的姑娘。

    葉嘉衍知道葉守炫在想什麽，眯了眯眼睛，深邃的雙眸仿佛隨時會躥出火焰，將葉守炫化為灰燼。

    葉守炫鄙視葉嘉衍，隻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實際上他對葉嘉衍還是相當忌憚的，一對上葉嘉衍的眼神就慫了，跑去和江漓漓說話，表示他真的很垂涎江漓漓的廚藝。

    江漓漓笑了笑，說：“下次有時間，你去我們家。想吃什麽，我做給你吃。”

    “去你們家？”葉守炫看了看葉嘉衍，“我怕我有命去沒命回。”

    江漓漓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葉守炫這時終於明白過來，江漓漓表麵上單純無害，實際上和葉嘉衍是一夥的——她站在葉嘉衍那一邊，哪怕是麵對這麽帥氣的他，也沒有挪動過腳步。

    她邀請他去她家，是算準了他不敢去。

    哎哎，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可貌相啊……

    不過，能把自己嫁給葉嘉衍的女孩，本身就不容輕視。

    爺爺想下棋，讓葉嘉衍和葉守炫陪他，采取“擂台戰”，他和葉嘉衍先下了一局，敗了，按照規則讓堂兄弟倆人對弈。

    跟爺爺下棋，葉嘉衍還會手下留情，想辦法讓爺爺下得久一些。

    當對手變成葉守炫，他的淩厲和殺氣統統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每一步都在將葉守炫逼到絕境，每一下都是在將葉守炫趕盡殺絕。

    葉守炫憋著一口氣，心想怎麽也得和葉嘉衍打個平手，保住最後一絲顏麵。

    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葉嘉衍將他殺了個片甲不留。

    他氣得想掀桌，但這樣一來，不止顏麵，他連最後的風度都沒了。

    “哼！”二十分鍾內就被將了軍之後，葉守炫一臉不服氣地說，“葉嘉衍，算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