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雨描述的，就是莊雅妍期待的結果。

    莊雅妍知道沈佳雨找不到證據的。

    所以，她一直引導沈佳雨認為，都是江漓漓夫妻的手段太高明了。

    然後，沈佳雨會衝到婚禮現場大鬧，破壞那個完美的、為了滿足江漓漓的幻想而舉辦的婚禮。

    不管葉嘉衍策劃的多周到，不管江漓漓有多美……隻要沈佳雨出現，婚禮就會被破壞。

    哪怕最後真相被澄清，那場婚禮也永遠有汙點。葉嘉衍和江漓漓記起自己的婚禮，一定會伴隨著記起她。

    他們毀了她的人生，她毀掉他們的婚禮，不算什麽。

    而這一切，都要依賴沈佳雨憑著熱血去完成。

    但現在，沈佳雨冷下來了。

    沒有可能了。

    她再偉大的計劃，也沒有實施的可能了。

    等等！沈佳雨說，她看到了案件卷宗？

    她怎麽看得到這種東西？

    “佳雨……”

    莊雅妍試圖問清楚，沈佳雨直接打斷她的話

    “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相信你了。我以後也不會再來看你，再見。”

    “我好歹救過你！”莊雅妍用救命之恩綁架沈佳雨，“我要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不過分吧？”

    “……”

    沈佳雨不說話，但也沒有扣上話筒，算是默許了莊雅妍的要求。

    “你說，葉嘉衍和江漓漓不知道你的計劃，也不知道我們認識？”莊雅妍問。

    “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看到卷宗的？”

    莊雅妍懷疑，案件卷宗，是江漓漓安排沈佳雨看到的，江漓漓有這個能力。

    沈佳雨光憑自己，不會想到去看案件卷宗，她也看不到。

    所以，這裏麵一定有貓膩！

    有可能，江漓漓早就發現沈佳雨的目的，也知道她們認識了……

    沈佳雨依然沒有意識到不對勁，而是想起了周揚聲。

    周揚聲和她一樣，被莊雅妍偽善的一麵欺騙了，還一心想著幫莊雅妍。

    幸好，她沒有把周揚聲帶到坑裏。

    她也懶得告訴莊雅妍卷宗的真相了，免得莊雅妍利用周揚聲。

    她隻是冷冷的說“莊雅妍，你配不上別人的友誼！”說完，她扣上話筒，結束了探訪。

    “沈佳雨！”莊雅妍喊道，“你回來，你回答我的問題！”

    她要搞清楚真相，輸也輸個明白。

    然而，沈佳雨頭也不回，迎著光離開了。

    門關上那一刻，莊雅妍徹底陷入絕望，長長地哀嚎了一聲。

    上一次，她至少知道自己是怎麽輸的。

    但這一次，葉嘉衍和江漓漓讓她死都死不明白。

    夠狠。

    他們夫妻夠狠的。

    ……

    沈佳雨走出女子監獄那一刻，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以前，她總覺得莊雅妍救了自己，她欠著莊雅妍一條命。

    這下她還清了，徹底還清了——以差點毀掉自己的職業生涯為代價。

    還好，周揚聲給了她那份卷宗，她也從卷宗裏看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來試了莊雅妍。

    在犯蠢之前，她發現了自己的愚蠢。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姑娘，這麽快走了？”出租車司機說，“你大老遠跑一趟，隻呆了不到三十分鍾哇？”

    師傅，你話真的很多！

    沈佳雨沒有吐槽出聲，隻是說“師傅，開車吧。”

    “……好。”

    接下來，師傅就不說話了。

    這裏太偏僻了，陽光都比別處幾分。

    沈佳雨一直看著車窗外，在某一個瞬間，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一件事情。

    她狠狠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坐直了。

    師傅被嚇了一跳，一連聲問“姑娘，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沈佳雨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前方，根本說不出話來。

    師傅很害怕，“姑娘，你是不是看見什麽了？這大白天的，你別嚇我啊……”他聽同行說過，這段路有點邪門，他們晚上都不敢走這條路。

    “人心。”沈佳雨說。

    她剛剛看到了一顆很可怕的，但現在，她似乎又看見了一顆很美的。

    “啊？”師傅壓根沒反應過來，“什麽玩意兒？”

    沈佳雨搖搖頭，“沒事了。”

    師傅默默地加快車速，“沒事就好。”不是見鬼了就好！

    他後悔了，哪怕超速，他也要快點回市區。

    過了許久，沈佳雨才恢複力氣，整個人軟在後座。

    見鬼都不算什麽。

    她經曆了比見鬼更加可怕的事情，而且剛剛才反應過來。

    難怪莊雅妍那麽關心她是怎麽看到卷宗的，因為她又一次輸給了江漓漓。

    回到市區，沈佳雨沒有去公司，而是回家了。

    她寫好了一封辭職信，然後在四點多去到公司。

    快到下班時間了，公司沒有了早上的緊張，大家都在卯足勁做完事情下班。

    很巧，江漓漓從外麵回來了，跟她走在一起的還有周揚聲。

    周揚聲應該是代表總裁辦，跟江漓漓一起去處理什麽事情。

    他們有說有笑的，不像同事，更像好朋友。

    “沈律師，你怎麽了？”有人發現沈佳雨愣在原地，叫了她一聲。

    “江律師和周助理……”沈佳雨喃喃道，“原來這麽熟啊？”

    “他們當然熟了。”公司同事說，“周助理的女朋友，是江律師的好朋友。”

    果然。

    是人是鬼都在秀，隻有她一臉天真。

    沈佳雨邁開腳步，迎向江漓漓和周揚聲。

    江漓漓注意到沈佳雨，並不驚訝，而是仔細觀察沈佳雨的表情。

    沈佳雨很平靜，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不過，這恰恰能夠說明，她今天經曆了非常大的情緒起伏。

    “沈律師，”江漓漓說，“你今天請假了，怎麽還來公司？”

    “江律師，”沈佳雨看了看周揚聲，“我們單獨聊聊吧？”

    周揚聲的眸底掠過一抹興奮。

    他期待已久的戲碼，終於要上演了！

    不要單獨聊啊，他還想前排吃瓜呢！

    江漓漓大概猜到沈佳雨要說什麽了，說“你不介意的話，去總裁辦？”

    沈佳雨點點頭，跟上江漓漓的腳步。

    在別人看來，他們就是一起去辦事回來了，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到了總裁辦，葉嘉衍看見沈佳雨，也一點都不意外，示意他們坐，他隨後起身過來。

    沈佳雨沒想到他們都這麽平靜。

    越是這樣，她內心越是愧疚，越是坐不下去。

    坐下了，她也是如坐針氈。

    葉嘉衍的秘書送進來幾杯喝的，沈佳雨一口氣喝了小半杯，總算平靜了許多。

    她看了看其他人，很顯然，他們都在等她開口。

    是啊，她不主動交代，難道還等著別人求她開口？

    “我認識莊雅妍，幾年前，我……”

    “沈律師，”江漓漓打斷沈佳雨，“我們知道莊雅妍救過你。”

    “你查過我？”

    沈佳雨又一次意外了，但她沒有資格生氣。

    就算江漓漓調查過她，就算江漓漓一直以來什麽都知道，她也沒有資格生氣。

    誰讓她成了莊雅妍的棋子，企圖破壞江漓漓和葉嘉衍的婚禮呢？

    江漓漓也不否認，點點頭說“你對我的敵意，很莫名其妙，所以我查了你，發現莊雅妍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幾天前才去看過她。剩下的事情，我多少猜到了。但我沒有想到，你被莊雅妍誤導得那麽深，要在我們的婚禮上揭穿我們的真麵目。”

    沈佳雨的臉倏地紅了。

    她覺得自己很丟臉！

    既然江漓漓什麽都知道，那麽……一切的一切，都是江漓漓安排的？

    部門監控壞了，周揚聲突然出現，還有案件卷宗……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江漓漓說，“我想讓你知道，莊雅妍的確犯罪了，還有……她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她在利用你。我希望你可以及時回頭，放棄破壞我們的婚禮。”

    周揚聲在一旁，差點忍不住了。

    江漓漓實在太惡趣味了。

    她雖然一本正經的，但她知道提什麽會讓沈佳雨愧疚，所以頻頻cue那個點。

    沈佳雨的臉已經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頭插到地板裏。

    她寬容了沈佳雨，但同時也讓沈佳雨的良心備受煎熬。

    善良，又不會輕易受欺負。

    不愧是他們葉總的太太！

    “我……我看了卷宗，發現你們才是受害者。所以，我去試了莊雅妍。”沈佳雨很吃力才把頭抬起來，“莊雅妍……原形畢露了。”

    江漓漓很好奇，靠近了沈佳雨一點，“沈律師，你是怎麽試探莊雅妍的，能不能仔細說說？說的越仔細越好！”

    “？？？”

    沈佳雨很不解——江漓漓為什麽好奇這個？

    關鍵是，葉嘉衍和周揚聲也是一副很想聽的表情。

    行吧，滿足他們的好奇，是她道歉的方式。

    沈佳雨詳細說了她的計劃，末了，著重描述莊雅妍絕望的樣子。

    江漓漓完全可以想象莊雅妍的絕望，確認道“你沒說你是怎麽拿到卷宗的吧？”

    “沒說。”沈佳雨實在沒臉見人了，閉上眼睛說，“莊雅妍跟我說，公司已經沒什麽人關心她了。我怕她知道周助理還願意幫她，會像利用我一樣利用周助理。”

    這是因為她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她知道了，除了葉嘉衍和江漓漓，全公司最清楚莊雅妍為人的，就是周揚聲了。

    她的擔心，純屬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