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點頭稱是。

    蘇子詡眼眸一暗，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話音剛落，她跌坐在軟塌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皇上竟然把沈妃賜死了，她一直以為沈妃罪不致死，最多也就被終生禁足而已。

    那宮女又道：“娘娘，奴婢聽說沈妃娘娘是自己服毒死的，今天中午，沈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進到屋裏的時候，就發現她去了。”

    蘇子詡緩緩抬眼，緊皺眉頭道：“你剛才說沈妃是自殺而死？”

    小宮女點頭：“昨天皇上去瑤雲宮的時候，宣布終身禁足沈妃娘娘。”頓了頓，她接著道，“宮人都說，她受不住刺激，自殺死了。”

    自殺死的？

    蘇子詡一怔。

    她低眉細細回想著沈妃昨日對她說的話，目光微閃，恍然道：“原來如此。”

    難怪昨日她覺得沈妃對她說的那一席話甚是奇怪，卻抓不出一絲頭緒，原來她那時候就存了輕生的念頭，而她卻不知道。

    蘇子詡不由得歎息幾聲。

    紅顏薄命，以前的事情宛如昨日，未曾變過，可如今，卻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這後宮，果真是個吃人的地方。

    沈妃怎麽說都是個知禮的大家閨秀，怎會這般愚蠢！以她的聰明，定能知道皇上不會為難她，隻要低頭認錯幾句，等華淑儀的事情過去了，禁足也是可以免了的。

    沈妃終究還是走了她的老路。

    既已入宮，就該明白，帝王的心宛如天方夜譚，可觸不可及。為了情愛，甘願赴死，這樣的勇氣和毅力，若是用在別的地方，總比這樣的結局好過千百倍，著實可悲至極。

    “娘娘，又走了一個。”琉璃悵然道。

    蘇子詡沉吟半響，站起身來，往外室走去。

    “本宮去看看她。”

    “娘娘，您……”琉璃追上去，欲言又止，想了想，嘴唇緊緊抿著。

    華淑儀一事娘娘參與其中，昨日又到瑤雲宮見了沈妃一麵，如今沈妃走了，別人就會懷疑到娘娘身上來。

    想到這裏，琉璃心中不免擔憂。

    看著蘇子詡的背影，她趕緊追了上去。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勸阻娘娘。

    ……

    另一邊，場麵混亂。

    莞兒癱坐在地上，聲音沙啞，喃喃自語道：“小姐，您為什麽要想不開呢。”

    她低頭抽噎著，悲痛欲絕得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不過是片刻功夫，屋裏已圍了一大推人。

    莞兒輕輕抹掉眼淚，踉蹌著走到床邊，看著麵容安詳的沈妃，眼睛再次通紅。

    她的餘光撇到了沈妃床頭的兩封信，其中一封上麵帶有莞兒兩個字。

    莞兒自小跟在沈妃身邊，認得不少字。

    她疑惑不解地拿起信，等看清了裏麵的內容後，仰頭哀嚎一聲：“小姐。”

    話音剛落，她感覺自己喉嚨火辣辣的生疼，僅剩的幾滴眼淚順勢落了下來。

    她拉起沈妃的手，堅定地喃喃道：“娘娘，若有來生，奴婢定會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您別怕，奴婢馬上就來陪您了。”

    說罷，莞兒在眾人愕然的反應中，奮力往床頭撞去，兩眼一翻，往地上倒去，額頭上刺眼的鮮血立即流了出來。

    她躺在血泊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個小宮女哆嗦著身子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子，顫抖著雙唇道：“死…死了。”

    屋裏再次亂成一團。

    言帝聞訊趕來時，莞兒的屍身已經被宮人處理幹淨了，隻留下滿屋的血腥味。

    一個宮人上前在福仁身邊耳語幾句，便退到一旁去。

    福仁上前輕聲回稟道：“皇上，伺候沈妃娘娘的莞兒，跟隨沈妃娘娘一起去了，人還在偏殿放著。”

    莞兒雖是宮女，卻是沈妃帶進宮來貼身伺候的，與其他宮人終是有所差別，沒有言帝的命令，宮人不敢隨意安葬了她。

    言帝聲若蚊哼的嗯了一句，走到床邊，怔怔的望了沈妃良久。

    福仁眼尖，一眼瞧見床頭的心，上前拿過來遞給言帝。

    言帝看完後，眼底一暗，聲音格外深沉，“好生處理後事，切莫虧待了她，那宮女就葬在她旁邊吧。”

    說完，他轉身出了正屋，抬眼往天上看去，眸光微動。

    福仁點頭，把他的話一一記下來。

    福仁跟出去，和他隔著一段距離，低頭歎息著。

    這一邊，蘇子詡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走到院裏，她看到了言帝，不由得一怔。

    言帝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抱住她，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不語。

    蘇子詡再次一愣。

    琉璃低著頭，識趣地退到了一旁。

    良久，她緩緩抬起手，又放了下去，頓了好一會，柔聲問道：“皇上，怎麽了？”

    言帝溫厚有力的臂彎緊緊環著她，蘇子詡感覺他有些無助，猶豫半響，依然沒有抬起手。

    剛陪著柳皇後趕到瑤雲宮的杏兒，遠遠瞧見院子裏的兩人，出聲提醒道：“娘娘，皇上。”

    柳皇後抬眼，隨即腳步一滯。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杏兒往後一看，是琦貴妃。

    不過片刻的功夫，後宮的妃嬪都趕來了。

    看見柳皇後站在那兒，她們全都停了下來，看見院子裏的情形後，臉色皆是一變。

    蘇子詡聞聲，毫不猶豫地返手抱住他。

    琉璃見狀，趕緊給蘇子詡使了一個眼色。

    蘇子詡從言帝的懷中輕輕抽身，斜眼往後看了看，說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言帝瞥了那群妃嬪一眼，淡淡道：“回去吧。”

    他說罷，在那些妃嬪詫異的神色中，沉聲說了一句：“都回去吧。”隨即出了瑤雲宮。

    吱呀一聲巨響，宮人拉上了沈妃寢屋的門。

    蘇子詡向柳皇後輕微點了點頭，帶著琉璃出了宮去。

    愕然良久，院中的眾人漸漸散去了，一陣風刮進庭院裏，徒留一殿淒清。

    ……

    出了瑤雲宮，琉璃頻頻往後看，小聲說道：“娘娘，皇後娘娘她們也出來了。”

    蘇子詡漠然地應了一句：“嗯。”

    她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思緒開始飄向遠方。

    三年前，她死的時候，應該也是這副場景吧？人走茶涼，一輩子也不過如此短暫罷了，但願沈妃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