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霜聽罷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嘴唇慘白，斜眼看著那些隻增不減的毒物，唇瓣微動，卻無力反駁。

    她大手一揮，把麵前一隻手掌般大的毒蛇砍成幾半，才喘過氣來。隨即瞪了藥絕心一眼，不覺有些慍怒。

    藥絕心還是不相信她的話。

    她道：“連嬤嬤被你們虐待而死，坤寧宮又封鎖消息，主子隻怕早就以為我死在這兒了。”

    連嬤嬤一事，她略有耳聞。這些天，主子未曾派人前來尋找自己，在她心中，自己興許真的離開人世了。

    藥絕心知道她心中還殘存著些許期許，反諷道：“月妃神通廣大，隻要她願意花點力氣，想知道你的生死還不容易？這樣的主子，你還千方百計地偏袒，獨孤霜，我不知道該說你愚蠢還是什麽。”

    獨孤霜不想和她再唇齒相譏，專心對付著那些可怕的毒物，再也不發一語。

    藥絕心微皺眉頭，問道：“師父，這些東西越來越多了，怎麽辦？”

    藥老微微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每個人都在顧著自己的周身，一條毒蛇不知何時爬到了柳皇後腳邊，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

    杏兒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娘娘小心。”柳皇後神色自若地出手打飛了那條蛇，看見杏兒背後爬上了一隻毒蜘蛛，迅速呼出一掌，把那隻蜘蛛打死。

    杏兒轉身一看，那隻毒蜘蛛的屍體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腳尖處，她驚魂未定地往後退了幾步。

    柳皇後吩咐道：“到本宮身後來。”說話間，她已不再顧忌，在眾人麵前暴露了自己的武功。

    杏兒不會武功，嚇得跑到她身後躲著，畏畏縮縮道：“娘娘，您……”

    柳皇後知道她話中之意，不容置喙道：“顧不了這麽多了。”

    她處心積慮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在這千鈞一發，生死攸關之際，再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看著柳皇後加入戰鬥，獨孤霜和藥絕心眸中閃過不可思議之色。柳皇後揮掌打飛她們麵前的東西，喝道：“不要分神。”

    獨孤霜體力不支，向後退了幾米遠，歇息良久，發現那些毒物隻攻擊其他人，未曾靠近她的身子，百思不得其解，心裏的想法呼之欲出。

    ……

    藥絕心跪在地上，抓著藥老的身子，眼裏噙著淚水，惶恐不安道：“師父，您怎麽了，師父？”

    藥老虛弱地躺在地上，對她笑了笑，安撫道：“心兒，為師命不久矣。那些毒物全都趕走了，為師這幾十年的功力總算是沒有白費。你是為師最優秀的得意弟子，為師若是走了，藥王穀群龍無首，穀主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藥絕心搖搖頭：“師父，您不會有事的，太醫很快就會來了。”

    嘴上雖如此說，藥絕心心裏卻提心吊膽，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情。她知道藥老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心裏越發擔憂了，刹那間的功夫淚如泉湧。

    師父待她恩重如山，為了救她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她的悲傷一覽無遺，藥老心中甚是欣慰。這個孩子，性子一向孤傲，就連在他這個師父麵前，都未曾和顏悅色過，如今卻為自己流淚，他總算沒白疼她這麽多年。

    他抬了抬眼皮，看著昏暗的天空，歎息幾聲。僅憑他一人之力，無法阻擋浩浩蕩蕩的毒物大軍，所幸在緊要關頭獨孤霜終是說出了一個可以一試的法子。

    那些毒物，全是衝著皇後娘娘和他們來的，生死存亡之時，他耗盡自己畢生功力，終於把那些東西擊退了，後宮也恢複如常。

    可他的命數，也隨著沒了。活了一百多年，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他已經看透了，不再有絲毫留戀。唯一遺憾的，是月妃一事還沒有解決。

    心念至此，藥老一激動，吐了一口老血。

    藥絕心徹底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擦拭著他唇邊的血跡，道：“師父，您怎麽了？”

    “心兒，你聽為師說，月妃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否則會…會禍害蒼生。這是為師唯一的心願，你一定要…要替為師完成，要不然為師死不瞑目。”斷斷續續地叮囑完了這些話，藥老實在是太累了，便頓了聲，低頭劇烈地咳了幾聲。

    他的發帶掉落在地，露出滿頭白發。沒了功力，臉上皺紋頓時顯露，蒼老得隻剩下一張幹巴巴的皮掛在凸起的骨頭上，呈垂老之態，雙眼不複當年的模樣，空洞無神。手臂縮得隻有三根手指一般大，青筋凸起。

    藥絕心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一度失聲。

    許久，藥老嘴唇翕動，抬眼望了望麵前的柳皇後。柳皇後會意，半蹲下身子，神情淡然：“藥老，您有傷在身，就先別說話了，太醫很快就來了。”

    與此同時，杏兒突然尖叫一聲：“娘娘，糟糕，獨孤霜跑了。”方才她們隻顧著看藥老的傷勢，沒想到讓獨孤霜趁虛逃脫了。

    柳皇後環顧四周一眼，麵無波瀾地側過頭去。獨孤霜已是一枚無用的棋子，走了便走了。

    藥老也不在意，趁著自己還剩下一口氣，凝視她良久，說道：“皇後娘娘曾經問過老夫，為何願意不留餘力地幫助您。如今老夫壽元已盡，也無須再隱瞞了。老夫的真名，叫柳之喚。”

    此話一出，柳皇後頓時驚愕失色，不可置信地叫出聲來：“叔公，是您？”

    ……

    蘇子詡動了胎氣，正坐在軟榻上歇息，天蒙蒙亮的時候，獨孤雪進屋向她回稟了言帝回宮的消息。

    “主子，據探子回報，皇上已經回到京城了，還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可以趕回宮裏。如今後宮烏煙瘴氣，我們該怎麽辦？”

    這麽快，蘇子詡坐直身子皺了皺眉頭。看來她還是低估言帝了，原以為他至少也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回京，沒想到……

    她道：“消息可屬實？”

    獨孤雪點了點頭，她想了想接著道：“主子，開啟五毒陣一事屬下都處理好了，絕不會留下半點痕跡。這次便宜藥老了，不過他是如何知道解陣的法子的？”

    若再晚一兩個時辰，坤寧宮所有人都會被困死在五毒陣裏，沒想到半個時辰前讓他們成功破陣了。不過皇上一回宮，她們這次的計劃依舊能夠順利進行。

    “獨孤霜可曾回來過？”

    “未曾。”獨孤雪話剛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訝然道，“主子，您懷疑她？”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臉色一變。解陣之法主子隻告訴過她們兩人，而獨孤霜恰好就在坤寧宮中。難道，真的是她背叛了主子？

    “若她回來了，立即讓她來見本宮，吩咐下去，所有人撤離皇宮，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