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涼的身體檢查，進行了三個小時。

    霍天成從未如此的細致入微，生怕有一處數據不精準。

    然而，從房間裏麵出來，迎麵撞上韓西爵的焦急萬分的視線，他心頭不是滋味。

    老師……”

    韓西爵邁步上前，有許多問題要問，但霍天成並不給他開口機會，而是直接把檢查報告遞到了他的麵前。

    沉著他麵露嚴肅，仔細查看報告的時候，霍天成簡單的說了幾句。

    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反複查了幾遍，除了還有點發燒之外，她的身體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

    就連出現問題的眼睛，也查不出異常。”

    按道理，這是一個好消息。

    但是現在，卻演變成了霍天成的困惑，和韓西爵的擔憂。

    查不到病因，就無法進行對症下藥。這也就意味著，對於秦蘇涼現在的病情，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韓西爵雙手握著檢查報告，低頭看著一項一項顯示為正常的數據，就好像是對他的諷刺。

    韓西爵，你現在就是一個廢物！

    毫無察覺之間，秦蘇涼就被人設計攝入了大量的催情藥劑。

    派人去查，卻因為中間隔開的時間差，對於是誰下的毒手，根本就是一無所獲。

    而現在，除了呆在她身邊幹著急，什麽都做不了。

    到底？

    韓西爵，你到底有無能到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你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到，讓她不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西爵……”

    霍天成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就見韓西爵倒抽一口涼氣。

    他抬頭將視線撇開，同時，手裏檢查報告揉成了一團，被緊握在了手心裏。

    紙團起的棱角，刺痛他的掌心，可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用力再用力，直至手背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暴突了起來。

    麵對他的沉默和惱怒，霍天成兀自歎了一口氣，因為無言以對。

    這個場景，讓霍天成像是看到了七歲那年，站在手術門外，等來父母雙亡噩耗的韓西爵。

    同樣都是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出現了束手無策的情況。

    西爵沒有說失望，可他卻徹骨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什麽又叫做無聲勝有聲的控訴。

    以至於，他此時此刻，恨不得被罵一頓，打一頓。

    可是不會有人會這麽對他。

    就連韓西爵，想必已經是火冒三丈了。然而，他卻在用緩緩凸起的方式，不斷的對自己的心情進行調試。

    那之後，他在說話的時候，也隻是嗓音低沉，並沒有過分的負麵情緒。

    他問，“老師，你有應對方案了嗎？”

    ……”霍天成張了張，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說有，又好像是沒有。

    可要是說沒有……他作為一個醫生，麵對病人，又怎麽能夠直接說沒有應對的方案呢？

    見他欲言又止，韓西爵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老師，您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醫生了。

    要是連您都沒有辦法，那秦蘇涼的眼睛豈不是一輩子都會看不清？”

    這怎麽可以？

    她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那麽向往自由和光明的人，她怎麽可能允許，以後的世界，都是朦朦朧朧的一片混沌？

    而他對她，從未失信過。

    她要他相信他，說自己一定不會讓她看不見的……

    難道，這一次是他說了大話了？

    不——

    他絕不會失信於她。他既然說過，不會讓她以後都看不清，那麽，他就一定會想辦法兌現。

    老師，”韓西爵再開口，口吻裏已然多了幾分堅決。

    霍天成在那個瞬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他聽見了韓西爵喊自己的聲音，可等他頭去視線，耳朵突然像是失聰了一般，隻看見了韓西爵的嘴型，卻沒有聽見他具體說了什麽。

    可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了。

    不是他沒聽見，而是他聽得很清楚，隻是他想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

    因為，他不能接受！

    然而就在霍天成努力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時候，他卻開了口，用幾近憤怒的口吻，反駁，“我不同意！”

    老師……”

    我絕對不同意！”

    眼看韓西爵還要開口說服自己，霍天成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任性了起來。

    我不聽你說什麽，反正，把你的眼球移植給秦蘇涼，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韓西爵剛才說，如果到最後，他們沒辦法讓秦蘇涼的眼睛恢複正常，那他就把自己的眼球移植給她。

    這個手術，在全世界還尚未推廣開，因為不成熟。

    但是，主刀醫生是霍天成的話，他相信，這個移植手術一定可以成功。

    他不是說說而已，如果真到了需要這麽做的情況下，他不會吝嗇自己的一雙眼睛。

    隻要她的眼睛能恢複，他怎麽樣都無所謂。

    然而，這其實是最壞的打算，也不一定會走到這一步。

    為了讓霍天成明白這一點，韓西爵上前。他強行將霍天成的手從耳邊掰開，鄭重道，“老師，你聽我說。”

    我不聽。”霍天成抽回自己的手，連連後退同韓西爵拉開距離。

    他不住的搖頭，用生命在拒絕韓西爵的提議，且道，“如果非要給她移植眼球的話，我也不會用你的眼球。

    哪怕用我自己的，我也不會用你的。

    或者我去找那些會為了錢，願意讓我挖出他的眼球的人。總之，不會用你的，絕對不會用你的。”

    他們霍家，是醫學世家。

    可要是當年，沒有韓家的出手相助，他霍天成哪裏還有機會學醫，繼承家族遺誌？

    隻怕早已經變成白骨，白骨都已經在腐爛了。

    自從他活下來的那天，他的使命就是守護韓家。

    這個韓家，意義一點都不寬泛，僅僅指的救命恩人的家人。如今，整個韓家，就隻剩下西爵和西琰兩兄弟了。

    他哪怕是拚了自己的性命，也絕對不會讓這兩兄弟受到傷害的。

    要他挖出西爵的眼球，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去做？

    老師……”

    你別說話。”霍天成指著韓西爵，格外的強勢，“我現在不想從你的口中，聽到任何一句話。

    還有，我警告你，秦蘇涼對你來說再寶貴，她也隻是一個外人，不是你自己。

    你要是敢為了她傷害你自己，我一定會不折手段，讓她消失。到時候就算是你恨我，我也不惜這麽做。”

    老師！”

    這裏，韓西爵陡然間挑起了音量。

    一時之間，起了他和霍天成對峙的態勢，“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自己，自然也包括您。

    還有，如果真走到了不得不給她換眼球的地步，那她隻能用我的眼睛。

    要是您不希望我這麽做，那就請您盡您最大的努力，將她的眼睛治好，否則不管您做什麽，都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