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第三嘛，便是絕世的修行資質，你看我也就比你早修行數年，可現在卻已經是八層元化很快便能凝結元神了，而且我並未受到過古靈氣的滋潤，比之你們這些血染一代…”

    言及此處，燕南枝意識到了話語間的不過，急忙補充道：

    “對不起啊小雲哥哥，我不是說你資質不行，我意思是…”

    “哎呀呀，以前讀書那會怎沒見你如此聰明呢？”

    “討厭啊小雲哥哥~”

    調笑之後青雲亦是得知，原來先天道體還有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那便是在於其唯一性，也就是說除了上一位擁有先天道體的修士死亡之後，下一位方才會得以誕生。

    至於這一世為何會有神女秋水，以及燕南枝這兩位先天道體的擁有者同時出現，這在清虛天內部也有著不小的爭論。

    至於所爭的結論，燕南枝則非常罕見的含糊其辭，當然青雲也不會去追問。

    故每當世間誕生新的先天道體之時，清虛天便會不遺餘力的拉入宗門之中，以確保門內薪火永不斷絕。

    “據我所知，鋆天鏡很可能是三十三諸天寶鏡的其中一麵，而姚仙子也並非先天道體，她是如何能獲得虛空鏡核的承認呢？”

    思量了許久，青雲終還是將心中疑惑給問了出來，燕南枝則歪頭想了想，回憶道：

    “我聽師父說過，此鏡本名並非鋆天，似乎叫做‘無妄’，正契合所謂的實之鏡，在萬萬年前被清虛天的先人所得，但其鏡核損毀嚴重即將淪為死物，彼時門中有高人願自我犧牲充當器靈，也便於後人徹底掌握此寶，當時犧牲的前輩便是一名擁有先天道體的至強女修。”

    “原來如此。”

    青雲深深地吸了口氣，這種為門派大義而犧牲的精神他倒也有些敬佩。

    “不過每每談及此事，師父都會嗤笑那人的愚蠢，隻因她雖讓鏡核得以殘存，可自己卻徹底形神俱滅，自此之後鋆天鏡也隻能由擁有先天道體之人所掌控，而現在已經過了萬萬年之久鏡核卻還未恢複完全，純屬偷雞不成蝕把米。”

    聽了這話青雲險些被驚掉了下巴，細想堂堂清虛天神女，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可結合燕南枝每每談及鋆天鏡，以及所謂神女身份時的那種落寞與排斥，甚至丹林讓她顧及身份時的那種憤怒，青雲似乎又抓住了某些關鍵。

    “或許神女並不是榮耀，反而某種枷鎖吧。”

    青雲暗暗猜測道。

    到了後來，燕南枝也悄悄同小爺說了一些關於鋆天鏡的隱秘。

    就比如這寶貝隻能由先天道體操控，可若上任神女故去之後，清虛天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尋到新的、忠誠的掌控者時，那麽清虛天的宗主亦可使用秘法代為執掌鋆天鏡。

    “可惜他們能發揮的威能不過是鋆天鏡真實實力的萬分之一，唬唬人罷了，當然外人不知道，隻有曆任掌門與神女二人方才知曉，且他人使用所付出的代價極大。”

    燕南枝嘚瑟道。

    到了後來，清虛天曆代神女皆窮畢生心血，將門內各式各樣的玄功術法刻印其中，以供後人揣摩修行。

    也正是擁有了鋆天鏡這種威能莫測，又能保證薪火不斷的先天靈寶出現，清虛天才能在萬萬年的亂世洪流中殺出一條血路，成就三天四派的魁首之位！

    可試想一下，先天道體本就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體質，需要在上一任神女死去後第一時間被清虛天找到，還得是幹淨純白的孩童，以便被培養成對門派的死忠之士。

    這種概率基本上微乎其微，更別說什麽帶藝投師之類的了。

    所以事實上，不管是自小培養還是後來加入被冊封的神女，她們都將會被清虛天的太上長老們聯手施加一種根植於靈魂的惡毒血咒，確保神女不會攜寶潛逃或是反叛。

    且一般來說，神女在清虛天中隻司傳承不司凡務，凝清峰峰主的稱號向來也都是有名無實，她們甚至不能隨意動用鋆天鏡來戰鬥對敵，更有甚者若無批準竟不可踏出宗門半步，足可見清虛天對她們的限製有多麽嚴格。

    這便是燕南枝先前對丹林提及身份之時，所表現出極其憤怒的原因。

    至於秋水仙子擅離宗門後為何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懲罰，這其中有鋆天鏡與虛空鏡核相感應的事實存在，她不得不去，其更多的還得歸功於已經基本得到鋆天鏡承認的燕南枝求情。

    還有就是清虛天剛剛徹底掛了一位非常強大的歸靈境長老袁安初，若是再對門中歸靈境的大能用刑，難免會削弱宗門的整體實力，且神女秋水歸來之時元神本已受創，急需閉關。

    當然了，諸如神女坐化前需投身鋆天鏡，為清虛天萬萬年不斷的傳承拾柴添火，而自己則愉快地形神俱滅。

    還有師父一直待她如親生子女般斡旋在秦承天和雲有崖兩大勢力中間，隻為替自己避免，哪怕拖延片刻被種下歹毒血咒的時間，爭取丁點那高貴榮耀背後觸不可及的自由。

    這些種種燕南枝始終對青雲隻字未提。

    她曾問過師父當年為何不去反抗，可秋水仙子卻告訴她，被種下血咒的地方是自己生活千百年的家鄉，為她親手種下血咒的人，很多都是她曾經的師長。

    燕南枝也曾問過師父會否給自己種下血咒，而秋水仙子堅定的回答正是她能一直快快樂樂生活在清虛天的最終依靠。

    隻是她並不確定，師父的師父，當年是否也是這樣的回答。

    用秋水仙子的話說，神女高坐在凝清峰的寶座上被萬眾敬仰，可對整個清虛天來說，隻有她們師徒倆才是真正被防備著的外人。

    “可笑，可笑至極。”

    無數個雨夜裏，燕南枝早已記不清到底看見過多少次師父掌托鋆天鏡，抬手間驅雲散霧，低下頭卻隻剩木訥而又森冷的獰笑。

    她從未在師父的笑容裏讀出過痛苦或是自嘲，隻有深深的鄙夷與不屑。

    從百珍城到兩仞村的距離極其遙遠，以青雲元化境的修為愣是走了數月時間方才抵達城外。

    不過這回有鋆天鏡這輛順風車在，二人也就花了幾日光景，一高一矮兩座大山便漸漸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當中。

    “小雲哥哥快看！是一仞山和半仞山哎，馬上就要到家了哦！”

    燕南枝謔的站起身，一邊遙指遠方一邊拉著青雲。

    墨綠色的長裙有些晃眼，也讓青雲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

    “早知道前陣子直接在家裏等就好了，跑出去又跑回來真是麻煩。”

    “小雲哥哥你說啥？”

    “哈…哈哈，我是說聽聞半仞山以前跟一仞山差不多高，是後來被遠古的前輩高人一劍斬斷的，感覺好假。”

    燕南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這不是很正常嘛？”

    “呃，一劍斬斷山嶽，仙人才能做到吧？”

    燕南枝用青蔥玉指點了點下巴，歪著腦袋道：

    “我沒見過仙人出手的威能，不過歸靈境的大能倒是見過些，若是放手一搏移山填海也不是難事吧？”

    “放手一搏？怎麽，他們還不能隨便出手？”

    話音剛落，青雲倒也意識到是自己想當然了。

    “哦對了，天衛城規定了現在歸靈境之上的修士不能隨意在人間走動，也不能輕易出手。”

    事實上他也隻在三十三界中見過歸靈境，乃至煉虛境的大能交手，而小世界中法則壓製的十分厲害，歸靈境修士們出招雷聲大雨點小也不難解釋。

    “嗯，說是不能隨意走動，不過也沒幾人理會，畢竟除了天衛尊主和他的幾名心腹其餘的都是空架子，動手的話倒確實很少。”

    青雲點了點頭，暗道這蘇無遮混的也忒慘了，說是聯盟盟主，可下了台麵也就是個無人搭理的木偶，燕南枝接著道：

    “聽說雲有崖和姚勝天在年輕的時候曾相邀切磋，雖然戰果無人知曉，不過後來人們去查探的時候卻發現，方圓百裏盡皆被夷為平地，寸草不生。”

    “什麽？方圓百裏？這麽誇張？！”

    “是啊，都說歸靈境的修士抬手即可覆滅一座城池，你以為單單就是指城池本身嗎？還有其方圓屬地啊！”

    “太…太可怕了。”

    青雲張大了嘴巴，感覺不可置信。

    “那還隻是他們年輕時，現在各個都是歸靈境六重天以上的巔峰存在，你說實力會有多強？”

    燕南枝越說越誇張，可青雲想的卻是自己的複仇大計。

    “在三十三界裏還覺得煉虛境不過如此，現在想來還是自己太坐井觀天了。”

    鄰近村落之後，這對青梅竹馬的玩伴便躍下了鋆天鏡，步行回村。

    小燕子在前青雲在後，身前的純真身影雀躍不已，隻是兩仞村焦黑的故土以及滿目狼藉的殘垣斷壁，終讓青雲的心情變得愈發糟糕。

    “南枝，你有沒有想過報仇？”

    “自然想過，特別是第一次回村，看到那一座大大的，埋著所有村人還有爺爺的墳塚，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揪出仇家，然後將他們碎屍萬段。”

    燕南枝一蹦一跳，兩條馬尾辮並沒有隨著她輕盈的腳步而停止躍動。

    “那…現在不想了？”

    青雲輕聲問道。

    “也想。”

    隻是等了半晌，他又一次沒有等到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