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念之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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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其他的要求,老者隻是一再囑咐中年人給自己的孫女找個好師父。

    “師弟,此等無雙的資質若是被我收入門下,怕是要屈才了。嗬嗬,不過你放心,師兄我的修為放眼天下自然不算什麽,但是在這清虛天多少也叫得出些名號。以我的麵子,還是能讓有些高手賞臉的,就怕是到時候那些老鬼個個都要搶的頭破血流呢!”

    說到自己的寶貝孫女,長須老者眼中的擔憂之色完全被寵溺所取代,臉上也難得流露出了一抹笑意,說道

    “嘿嘿,師兄說的是,我的孫女豈是那些庸才能比的嘛,不過師兄,關於她的體質一事,還請你暫時保密,畢竟她還小,若是被居心叵測之人知道,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放心吧師弟,這點輕重我還是知曉的。再說了,如若不是你坦言相告,我不也沒看出來嗎?我若不說,除了宗主,怕是這清虛天也沒幾個人能發現。不過就算宗主知道了,怕是也要過來搶徒兒呢!”

    中年男子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終將老者不安的心給徹底撫平了下來,或許這也是老者在世上唯一的牽掛了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長大學藝,相識千載的師兄,這銀須老者再次緩緩地開口道,語氣中充滿了解脫

    “師兄,師弟在此謝過了!遙想千年修道,一路仙途渺渺,本以為世上就隻剩你一個親人,哪知能晚年得女。有了她之後,我才覺得生命竟會變得如此有意義,而不僅僅隻是問道求仙,提升修為。”

    輕輕地笑了笑,老者又將目光挪向了中年人那熟悉的臉上,道

    “師兄,生也好,死也罷。今次一別,希望以後千萬不要去兩仞村再尋我了,我怕為女娃兒惹來殺身之禍!保重了,師兄!”

    說完,銀須老者頭也不回,腳下突然生出一團白霧,然後猶如登梯般一步一步踏上了天空,最後化作一團白雲,緩緩飛向了遠方。

    “師弟,你這是何苦呢,哎!”

    中年人遙遙看了一眼已然遠去的老者,兀自沉沉的歎了口氣,也黯然無聲地離去了。

    空蕩無聲的府邸與山外的仙音繚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老者駕霧離去的地方,一隻隻仙鶴又緩緩飛過。

    一切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產生一絲變化,就像湖麵上泛起的漣漪,乍看一圈又一圈激蕩,中途縱有千帆百褶,終究還會歸複平靜。

    再話說一仞山的半山腰。

    弈青站在自家門口,愣愣地看著手中被他祭煉完畢的麒麟牙,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以為光憑自己的修為,就算再加上木公這生機勃勃飽含靈力的本命樹脂,少說也要三五日才能將麒麟牙的威壓給徹底封印。

    可這大名鼎鼎的麒麟牙,弈青竟然隻花了一個時辰,便將其完全封印在了樹脂之中,仿佛麒麟牙本身很願意變成一個普通的琥珀墜子似得。

    “莫不是麒麟牙真孕育出了靈智?”

    弈青在心中不禁猜測了起來,不過據他所知,麒麟牙此寶雖然彌足珍貴,卻罕見的並未擁有靈智。

    不過回想起當年,為了在牙尖布上一個三絕封邪陣就整整花了他和妻子七日的時間,現在卻如此輕鬆的解決了困擾他們一家子多年的問題。

    弈青撫摸著掌心中尚有餘溫的小墜子,臉上露出了由衷欣慰的笑容,仿佛春日裏柳樹抽出的第一支嫩芽,散發出澎湃的活力。

    經過再三的確認,他發現不管是三絕封邪陣也好,麒麟牙上麵的血漬也罷,還是牙體本身,再也沒有哪怕一絲的靈壓顯露出來,而且如此神異的樹脂不僅沒有隔絕麒麟牙吸收天地靈氣的能力,甚至隱隱還加快了一些。

    早知有這等結果,當時別說助老樹妖木公飛升抵抗天劫,就算要了他的命,他眉頭也都不會皺一下。

    想著青雲的身體在麒麟牙的幫助下也會快速地好起來,弈青又笑了,不過這回,他卻是笑中含淚。

    “慕嵐,你若是能看到這一切,該有多好啊!你可知麒麟牙根本不會影響人的心性,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至寶啊,你可知雲兒已經十五歲了啊,他快有我高了啊,你可知我們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啊,慕嵐!”

    說著說著,弈青已然是泣不成聲。

    “慕嵐,你可知,我和雲兒一直都很想你啊!”

    凝視著當年自己舍命奪得的寶物,弈青再次哽咽了。

    為了它,弈青夫妻二人不惜成為天下公敵,雙雙叛出門派東躲西藏,天下人皆以為他們是覬覦此寶,想獨占寶物以窺得傳聞中飛升捷徑。

    殊不知這隻是他們作為世間最平凡的父母,為了一個縹緲的希望,用來醫治自己孩子的痼疾罷了。

    弈青的話說的很輕,很輕,輕的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一般隨風飄蕩,種子落到哪裏,哪裏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倘若離去之前,明知道相約再見的誓言會如山中回音一般縹緲虛無,憶起,有時候會顯得比忘卻更難。

    “爹爹,爹爹,你怎麽樣了啊!”

    這時候,青雲也從昏睡之中蘇醒了過來。

    懷中抱著雙眼微眯的白狐,他就這麽站在了家門口,小聲地叫著自己的父親,生怕此時背對他的父親還在療傷,所以不敢輕易打擾以免傷情加重。

    弈青聞言,悄悄地抬起袖子,拭幹了眼角的淚水。

    他明白,自己是孩子最後的依靠,目中含淚的脆弱不能出現在一個父親的臉上。

    於是轉過身子,麵帶微笑地看著比自己要矮小一些的青雲,緩步走到他的麵前,然後輕輕撫摸著青雲有些蒼白的麵龐,說道

    “放心吧,為父是大人了,已經沒事了,哪裏需要你這小孩子操心,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弈青看似批評的話語裏,透著無限的父愛,接著又問道

    “為父休息了幾天啊?”

    “我也不清楚哎,睡得迷迷糊糊的,再說了爹爹,你受那麽重的傷差點嚇死我了,我關心你,你還說我!我已經不小了!是吧,阿蓮?”

    青雲摩挲著白狐的皮毛,舒服的她輕叫了一聲當是回應。

    “爹爹你看,阿蓮都說是了!”

    青雲沒好氣的瞪了弈青一眼,自己的好心被當做驢肝肺,還被說小孩子,本來就不大的他多少有些生氣了。

    不過看在父親好像大病初愈的麵子上,想想也算了。這時候,弈青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方才溫和地說道

    “好了雲兒,不用操心了,你還是多記掛記掛你的功課,別到時候挨了兩山爺爺的尺子,回來跟我喊疼。”

    說到這裏,青雲不禁低下了頭,神情落寞。

    “怎麽不說話了?雲兒,是兩山爺爺檢查功課你沒有通過?還是在村上到了什麽事情?”

    細心的弈青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兒子的反常,不過這卻也使他的心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就這樣,青雲落寞地將前兩日在兩仞村裏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跟弈青說了一遍。

    雖說青雲一直的斤兩表現出鎮定和平靜的樣子,但是孩子畢竟還是孩子,有些事情是無法藏在心裏的,弈青非常的了解自己的兒子。

    待到他將兩山老人托他傳達的“時日已至,清虛已知”,這幾個他不是很明白的字句傳達給弈青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了從父親口中傳出了歎息之聲。

    就像無數個夜裏,父親站在母親墳前那熟悉的歎息聲一樣。

    “雲兒,為父已經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弈青拍了拍兒子單薄的肩膀,然後示意他進屋。

    進來以後,青雲坐在了床上,而弈青則選擇坐在了青雲對麵的椅子上,仔細地打量著兒子臉上的表情,似是在組織話語,過了半天方才接著說道

    “雲兒,你今年十五歲了吧?”

    “是啊爹爹,怎麽啦,你不會連我多大都不記得吧?”

    青雲勉強笑道。

    “那你還能記得,在這一仞山上,我們一家人住了住了多少年嗎?”

    “這哪記得呀,我從記事開始就住在這裏,除了一仞山和半仞山,還有兩仞村,其他地方我都沒去過。”

    從青雲的回答中,弈青不難聽出兒子對於外麵世界的向往。

    似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青雲,弈青搖頭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是啊,雲兒,那為父告訴你,我們本不是這裏的人隻是後來搬到這裏來的,現在就要離去了,你願意嗎?”

    弈青緩緩地向青雲陳述這個事實,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截了當的跟孩子講明。

    聽了這話,青雲沒有露出絲毫詫異的表情。

    其實他在心中也隱約猜到了這件事,畢竟兩山老人讓他傳話的時候從字麵上也能透露出,那些“神仙”多半父親不願見到的人,更有可能會是仇人。

    “雲兒無所謂,爹爹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青雲天真的回答道,溫和的眸子裏透著無比的堅定。

    老師既然不讓他來了,那就是也村子不能回去了,小夥伴們也不能再見了,自己隻剩下父親這麽一個親人。

    那麽就跟著爹爹唄,大不了浪跡天涯。

    看著一臉天真無邪的兒子,弈青也很是無奈,本以為自己要花好大功夫安撫孩子的心,才能帶他離去,結果兒子反倒是說走就走的樣子,一點兒留戀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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