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伶仃少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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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啊,荃兒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刁蠻任性,客廳裏的那一出呀,她明擺著是想氣我呢,你可別被她演的戲嚇到啊。”
快到門口時,陳德福突然話鋒一轉,說道,似有些王婆賣瓜的味道。
“是的呢,荃兒小姐可能是太在意她的那位臨風哥哥了吧,陳伯。”
青雲不明所以地回答道,老陳見青雲似乎並不反感,心下頓時大喜,誇讚道
“別什麽小姐小姐的,陳伯不把你當下人!也不知全臨風那浪蕩子有什麽好的,論長相遠不及青雲你,論教養,哎,教養跟你還有的比嗎?”
“陳伯您謬讚了,想必那臨風上仙必有過人之處,更何況他少不更事,以後定會改正的。”
常年和父親生活在一起,青雲深知所謂的仙人同凡人之間究竟有多麽大的差距,而且很多東西不是光從年齡上就能看出來的。
就好比自己的父親少說都應該有三十多歲了,可是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父親長出哪怕一絲皺紋和白發,所以他明白,仙人的壽命一定比凡人要長,而自己的父親,也絕不止四十歲。
老陳聽了青雲的話,心中更覺這全臨風連青雲的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不由得又是輕歎了一聲,而後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道
“哎,希望如此吧,現在荃兒雖已經被我們說服願意在家裏等著,但是她年紀也不小了,縱然隻比你大幾歲,可也應該尋思一門合適的親事了,可她死活都不同意。全臨風那小子跟她根本不可能,我真的害怕那小子隻是為了一時的新鮮而誤了我女兒的終身大事啊!”
老陳似有意無意的在向青雲挑明著一些什麽,不過還不諳世故的他並沒有聽懂,隻覺對於別人的家事不好多言,便柔聲寬慰著老陳,道
“陳伯您別太擔心,想必荃兒姐姐以後會想清楚的,畢竟…”
可他話還沒說完,陳府內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女聲,怒斥道
“誰讓你叫我荃兒姐姐的,你這個卑賤的下人!”
隻見將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係在身後的陳荃兒趾高氣昂從陳府走了出來,繡衫羅裙,貂皮傍身,頗有種英姿颯爽的味道。
待來到了老陳和青雲麵前,她用白皙纖長的手指,指著青雲鼻子又怒聲嗬斥道
“我說我爹今天怎麽帶個野小子回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想讓你做學徒,既然在我陳家做學徒那就得有學徒的樣子!那就得守我陳家的規矩!你一個下人怎配喊我做姐姐!”
啪的一聲,一個火辣辣的掌痕頓時印在了青雲稚嫩的臉上。
緊接著便是那種羞辱的灼熱感從掌印上傳出,刺激著他剛從災難中撫平下來的神經。
青雲隻感覺氣血開始急速上湧,甚至脖子上的麒麟牙也在慢慢發燙,這種莫名其妙的折辱讓他心中那顆仇恨的種子竟然有些萌動。
但他沒有反抗,而是努力鎖上憤怒的盒子,低下了頭,默默的說道
“是的,青雲知道錯了小姐,以後不會了。”
出奇的,他並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勒緊拳頭發泄怒火,蒼白的手掌毫無血色,仿若所有的血液都回流到了心髒,壓抑在心中。
“唔,還算你識相。”
青雲如此幹脆的低頭認錯,著實讓陳荃兒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半晌才唔了一聲出來。
其實說句實話,她也沒這麽潑辣與惡毒,主要是下午回過神來以後,才想起了老陳好像帶了個俊小子回家,別說,光論長相還真能跟臨風哥有的一拚。
覺得有些詭異的陳荃兒找來了跟老陳一起回府的下人,在聽聞是個知書達理長相俊秀而且無家可歸的小子之後,她立馬猜到了自己父親的心思。
明麵上說是學徒,實際上怕是想等到這野小子長大以後,給她招做上門女婿。
這讓深愛全臨風的陳荃兒怎能接受得了,於是她一直守在門口,就等著老陳和青雲回來想給這野小子一個下馬威,順帶激怒他也好,讓他知難而退也罷,趁早死了這條心。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青雲現在的想法卻恰好與荃兒小姐相反。
老陳待他不薄,自己說好了也是來做學徒準備攢些盤纏的,既然有求於人,講白了也是下人,又怎能反抗家主呢?所以從小沒受過如此屈辱的他硬是忍了下來。
“你幹什麽呢荃兒,怎麽能打人呢!他隻是個孩子!”
老陳也是急了,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在家門口也來上這出,當下心中惱火不已。
就算是他的小心思被陳荃兒察覺到了,招不了女婿招這麽個機靈的小子做個學徒還是很能幫上自己一把手的,他真怕青雲現在因為憤怒而掉頭就走。
“幹什麽,爹,他是孩子我就不是你孩子?他隻是個是學徒,他是我陳家的傭人,是下人,難道不應該叫我小姐?我說錯什麽了啊我!明明是他說錯話了我教訓他,這你也怪我?”
陳荃兒的一番話問的老陳是啞口無言,他不能當著女兒麵說以後給你招女婿,也不能在女兒跟全臨風沒有斷了關係之前,硬讓青雲答應這門婚事。
況且青雲還沒有在陳家正式成為學徒,一切還未有定論,需要老陳自己長時間的觀察其人品和能力。
所以他空有一肚子話,卻也如方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陳荃兒一樣,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
就在雙方陷入尷尬的時候,還是青雲首先抬起了頭,強忍著臉上那令他屈辱的疼痛,主動說道
“老爺,小姐教訓的是,青雲山野出生,不太懂您大戶人家的規矩,以後還請老爺和小姐多多教導,以報老爺收留的恩情。”
這時候,他本就缺乏元氣的臉上更顯蒼白,與那火紅的五指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他並沒有避諱,而是仰起臉直言道。
青雲對陳德福的稱呼隨著陳荃兒的一個巴掌改變了,也讓他好像有些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人世間的某些道理。
要知道,就連弈青和雲慕嵐都沒有這麽打過他。
陳荃兒本來剛好找找個機會,想要繼續放刁,不過青雲借坡下驢來了個直接認錯,又讓她的喉嚨裏像是吞了個核桃似的說不出話來,結果父女倆都變成了啞巴,場麵順時變得異常尷尬。
眼看父女倆都陷入了無語,青雲略一沉吟,再次躬了躬身開口道
“老爺,小姐,若是沒什麽事的話,青雲這就先回屋了,我想先收拾收拾東西,好明天早些起來給老爺幫忙。”
聞言,善良的老陳在心裏對青雲更是充滿了愧疚,可一頭是他的女兒,一頭卻隻不過是一個剛認識不久充滿好感的野小子,孰輕孰重,老陳自己也明白。
從陳荃兒潑辣的性格也能看出來,老陳對她的溺愛,估計不比他口中的全臨風少。
“哎,你先進屋吧青雲。”
最終,陳德福隻得無奈的歎氣,卻也沒有再去多責罵陳荃兒。
“謝謝老爺、小姐,青雲這就先離去了。”
說完,青雲分別向老陳和陳荃兒作了個揖,而後便緩步離開了。
看著這隻有伶仃少年離去時那蕭索的背影,老陳突然莫名的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卻又找不出任何的頭緒。
如同陳荃兒看著青雲離去背影時,心裏也在思忖的那樣
“野小子就是沒有臨風哥好看。”
有道是城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轉眼間,青雲已經在陳氏藥鋪待了幾個月的時間了。
此時的乾鍾城一派祥和之氣,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裏,城中居民的臉上幾乎人人都掛著淡淡的笑容,感謝著萬物生長的季節趕走了那寒風淩冽的冬天。
當然了,這其中可能並不包含我們的青雲,以及現在一肚子火的陳荃兒,原因無他。
一個要找茬,一個要避禍。
不過,就老陳而言,他還是很開心的。
且不說對於青雲的位置以後究竟該如何安排,至少就學徒而言,他還真覺得自己是撿了個寶回來。
理由很簡單,青雲竟然單單隻用了三四天的時間就將老陳給他的一些圖鑒、手劄等背了個滾瓜爛熟。
老陳不知道青雲是否擁有著傳說中過目不忘的能力,但是他這種超出常人的領悟速度卻是極其驚駭的。
更主要的是,死記硬背隻能算作入門,甄別藥性以及觀察年份卻是對藥理的體悟,以及對動植物長期的觀察非常有考究的。
不是所有藥材都是靠個頭兒來鑒別年份的,沒個十幾年的功夫,有時候你根本分辨不出來到底哪個年齡長,哪個藥效好。而青雲僅僅隻用了兩個月,便已經將老陳幾十年的經驗學了個皮毛。
至少在普通藥材的拿捏和鑒別年份上沒有任何問題,光憑這項本事,青雲就已經能夠在鋪子裏做一名合格的夥計了。
要知道雖然抓藥的人不需要懂太多的醫術,可就算是跟著鋪子裏其他的學徒,沒個一兩年是絕不可能自己做主的,所以對於這個天資聰穎的少年老陳甚是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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