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鷸蚌相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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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番“坦誠以待”,兩人的關係頓時緩和了不少,不過馬旺的臉上也慢慢露出了那熟悉的傲慢之色,看的齊飛心中一片惡寒。
“若非被你小子偷襲得手,我豈用如此趨炎附會?哼!等你轉身的那一刹那,老子就要送你去見閻王!”
齊飛下意識地甩了甩自己的長發,在心中惡狠狠地詛咒著,嘴上卻不由得苦歎道
“哎,我現在才知馬兄你方才說的話,不過就是為了引我出來,可笑如我竟因貪念而一時糊塗負了傷,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
隨著兩人隻見劍拔弩張的消失,馬旺也對齊飛調侃道
“哪裏的話,齊兄不過是疏忽大意罷了,不過照方才的意思,你是背著梨仙婆婆前來的嘍?這與她人私會,按理說要被浸豬籠的哦!”
齊飛一聽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尷尬的說道
“馬兄說笑了,小弟雖是偷跑,但這老妖婆已被那魔女被嚇破了膽,愣是不敢出門半步,更是直接打發我先行離去,我又怎能錯過這天大的良機如此?若是能覓得靈石法寶,我定然從此遠盾山中,潛心修行,修為大成之後必斬那老妖婆的狗頭於劍下!”
馬旺微笑著點點頭,似乎已經放下了對齊飛的戒心,全然沒有看到齊飛眼中如鬼火般冒出的殺機。
二人沒有多做交談,三兩句客套之後馬旺便首先開口道
“齊兄,咱們走吧,時間緊迫,莫要給他人占了便宜。”
此時的齊飛是巴不得這馬旺趕緊掉頭進洞,當下趕緊起手示意馬旺先行,謙遜的道
“馬兄先請!”
馬旺不疑有他,不等齊飛說完話,就徑自轉過了身,就要向著洞府內走去。
也就是半個眨眼的功夫,就在馬旺身子剛剛轉過的那一刹那,隻見齊飛猛然甩頭,將背後束起的長發甩到了自己的麵前,然後行雲流水般一拽之下,取下了根比普通款式略長的發簪,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向馬旺的背心投擲而去,一套動作下來渾然天成,就像是練習過千萬次一樣。
齊飛深知自己用作發簪的飛刀乃是由寒鐵打造,鋒利無匹,單從價值上就要遠遠超過自己的佩劍,更是自己無數次死裏逃生,襲殺敵人的利器。
但凡見過此招的修士,無一不已成為了自己的刀下亡魂,齊飛有自信,這馬旺今天定也不會例外。
可是就在他飛刀出手的那麽一瞬,他突然渾身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種死亡的恐懼瞬間如潮水向著自己襲來。
隻他還在愣神之際,突然,齊飛感覺自己胸口一涼,然後就是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然後他便重重地坐到了地上,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與駭然。
“啊啊啊!馬旺,你,你暗算我!”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左胸上赫然插著一把黃褐色的短刀,或者說這根本不能算刀,隻能算作一張薄如蟬翼的鐵片。
正是這張鐵片,直愣愣地插進了自己的心髒,那種劇痛,以及心跳正緩慢衰竭的感覺讓他萬分驚恐。
到了此時,馬旺方才將剛要轉身的軀體硬生生地扭向了一旁,齊飛投擲過來的那把短刀險而又險地刺中了他的右臂,狠狠的穿骨而過,堪堪避過一道殺劫。
青雲甚至能夠看到在馬旺手臂另一麵冒出的刀尖,但以如此傷勢換來敵人的死亡,卻要劃算太多。
如此變故發生的極快,看得青雲是目不暇接,他想到了齊飛可能會偷襲,雖然齊飛沒有表露出絲毫殺氣,但是如今的青雲非比先前的吳下阿蒙,不僅身體被強化,靈覺因為融入了麒麟真靈的殘魄,五感勝過普通修士數倍。
但是青雲沒想到的是,這馬旺雖然看起來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且對齊飛也已坦誠相待扔了武器,身上根本沒有半點地方可以隱藏。
可他竟也能看出齊飛的計策,且那黃褐色的飛刀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就算是有百寶囊也是要一定時間才能去取出的啊?
“他究竟是何時拿出飛刀的呢?”
青雲不禁在心中暗想。
馬旺由於強行扭轉身體使得重心不穩,竟比心髒中刀的齊飛率先倒地,剛剛跌坐到地下,山林間便響起了他狂放的笑聲,言辭惡毒至極
“哈哈哈,我說齊飛啊,齊老姘頭,這下你可見不到你那老妖婆,哦對不起,是老相好了吧?”
齊飛怒目圓睜,卻情知自己心髒受創必死無疑,已經沒有時間去和他爭執了,隻是淒慘的笑了笑,聲音沙啞地張口道
“馬兄,你是如何做到的?”
馬旺冷笑一聲,並不作答,而是森然說道
“齊飛,別說我看不起你,我馬旺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絕非見利忘,背信棄義之徒!我師父養我教我是為大恩,我現今為他做點事也是理所當然,更何況這裏雖然危險卻明顯是福緣更大,師父給我機會前來尋造化,我吃飽喝足當然要給師父留點湯喝喝,要不然還留給你不成?你或許不信,但我可以告訴你,今天你若不偷襲我,我絕不會動你!”
馬旺稍稍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發現飛刀穿透手臂,暫不能強行拔出,不然定會血流不止,於是他輕點穴道先止住血後接著說道
“你與梨仙婆婆雙修近二十年,修為精進神速,現在因練功走火入魔導致毀容也不過才十年時間,如今她又被蕭洛一所傷,縱使她道侶不少可那也是你自願為之,現在你不助其恢複反倒吃裏扒外想要殺她,真乃狼心狗肺!更何況你能偷襲我一次怎麽就不能偷襲我第二次?我信你我就是頭豬!”
聽得馬旺說了一大堆義正言辭的話語,齊飛居然麵不改色,絲毫沒有發怒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將死前的淡定,與先前動不動就會因為此事而發怒的行為大相徑庭。
隻見他胸前的衣襟正如饑似渴地痛飲著傷口處滲出的心血,齊飛麵色蒼白而又平靜地說道
“馬兄說了這麽多都未曾正麵回答與我,難道真要讓我死不瞑目你才開心嗎?”
馬旺聞言雙眼緊盯著齊飛不放,等了一會兒,看他氣息真的漸弱,這才輕輕一歎。
事實上,之前的話,說穿了就是他想要拖延時間,自己慣用右手,可現在右臂中刀,戰力驟減,且這齊飛修為本就略高自己一籌,若他暫時封閉心脈,爭取最後一段時間的反撲,那今天說不定自己也得耽擱在這。
可眼前的齊飛雙目死灰,了無求生之意且麵色坦然,想必已經接受現實不願再做掙紮。馬旺內心也是複雜,少頃,他還是張口說道
“我這法棍雖然隻是一品法器,但好歹也是貨真價實寶物,可你與我交手之際我便發現,你手中的長劍卻是凡鐵,至多也就是凡人使用的上乘寶劍罷了,與我這法棍都有一定距離,怎能用來臨陣對敵?”
“所以?”
“所以我料定你還有後手,況且梨仙婆婆紮根這清水鎮比我師父要久很多,沒理由不給自己的道侶一件像樣的法器吧?想必插入我手中的簪刀就是你的畢生心血吧?”
齊飛聞言,緩緩點頭,微笑道
“都說這五花山內馬旺乃是頭號目中無人的憨貨,我以前見你也是這麽認為,沒想到啊沒想到,所有人都被你騙了!”
齊飛的話語中透著苦澀與後悔,他悵然道
“這褐色短刀應該就是你放下法棍時,最後那一陣摩挲然後藏在手中的吧?應是如此了,你不停用言語譏諷我,想必也是為了影響我的心神,讓我不能發現你的小動作。”
馬旺目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算作默認,緊接著,齊飛已經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小弟厚顏想請馬兄幫在下完成最後一個心願,不知?”
齊飛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在等馬旺的回答,而馬旺心中多少也能猜到點他的想法。
這齊飛乃是和他同輩之人,也是清水鎮周圍有名的年輕修士,雖然他是隱霧穀梨仙婆婆的眾多道侶之一,也因身份常常被人嘲笑,但他靈引後期的修為卻是實打實的。
像他們這種年輕修士若非是心高氣傲不願委身下作,早就被招攬到一些三流乃至二流門派的外門去了。
而且他倆過去也是見過數次,有一定交情的,如今卻生死相向即將天人永隔,馬旺不禁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但是他卻沒有答應齊飛的遺願,而是搖了搖頭,甚至連話都沒有接下去,因為這就是如今的修真界。
冷血,殘酷。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股推力一般,將人們逼向一個叫做冷漠的彼岸,全部求那無情之道。
齊飛悲涼地凝視了一眼冷漠的馬旺,而後他努力的抬起了自己的頭,看向了天空。他並不責怪對方,隻是不知為何,齊飛忽的想到了隱霧穀裏無數的梨樹。
每當冬去春來,萬物複蘇之時,隱霧穀的梨花總是欲拔頭籌般,第一時間在五花山周圍綻放,那一望無際的梨蕊之海、沁人心脾的曼妙梨香,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仿若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的他不過還是一個迷失在隱霧穀的少年劍客,就這麽與那正栽種梨樹的女子不期而遇。
那時的他如孤狼般獨自舔舐傷口,那時的他卻又如梨苗般心甘情願被人栽下。
到後來,思緒思緒越飄越遠,越飛越高,直至最終,齊飛的耳中傳來一聲悶響,卻再也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的疼痛了,很輕鬆,又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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