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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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王妃自盡了!”蕭舶看見夏皖腹部慢慢滲出血來,摸了摸自己佩在腰間的短刀,剛才她走過去的時候悄悄拿走了。
“爹!娘!”青霓慕伊哭喊著,無力的跪在地上。
王思軒不覺滴下淚來,走到慕伊身邊,不知如何安慰。
慕伊突然衝上前,搖晃夏皖、成民,不住地喊,“爹!娘!爹!娘!我不要你們死!你們不會死的!爹!娘!”
王思軒亦是難過,感到一陣心痛,不知該做什麽,外麵下起瓢潑大雨,天地好像突然變了樣,無盡的傷悲從心底湧上來。
“慕伊,慕伊,你別這樣。他們會不安心的!”青霓跪爬著上前,抱住她,雖然此刻悲痛的情緒在她胸口翻滾,快讓她不能呼吸了,但她見慕伊如此更是放心不下,心疼她,緊張她的情緒多過在乎自己。
慕伊沉默著,隻是哭,淚水打濕她的臉龐,打濕她的衣襟,突然她掙脫青霓的手,掙脫青霓的懷抱,大力的推開青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爹娘才死的!若不是因為認識你,他們怎麽會來原城?又怎麽會被人認出?又怎麽會回上京?又怎麽會有和親的事?若不是為了救你,我爹會受傷嗎?會中箭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沒有你的出現,他們不會死!不會死!”
青霓被推倒在地,重重的摔了一下,眼睛裏流露出無盡的哀傷和自責。她怔怔的看著慕伊,感覺不止是心口在痛,全身都痛了起來,“慕伊,我……”
她想靠近她,安慰她,也無力解釋這一切。
“我恨你,我恨你!舒青霓,我們家前世欠了你嗎?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慕伊抱著成民和夏皖又大哭起來,悲慟得天空打雷閃電也成了陪襯。
青霓心灰意冷,不知該怎樣緩解她的痛苦,她自覺成了千古罪人,對著成民和夏皖的遺體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轉身離去。
“青霓,她現在是太過傷心才說這樣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傷心欲絕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的。你們是姐妹,永遠都是姐妹!”王思軒拉住她,給她一把傘,安慰道:“你先去隔壁房間休息會,等她哭夠了就好了。”
青霓沒有接傘,目光掃過慕伊一眼,“她就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她!”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就消失在這風雨中。
她離開得太快,快到沒看見王思軒同樣的傷心欲絕的眼神,悲痛的眼底都是雲霧以及驚慌的無助。
當他聽到大夫說“此毒無解”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臉色了。他暗暗的看了眼自己右手臂上劃破的那一道淺淺的傷口……
青霓跑入大雨中,瞬間全身濕透,耳邊不是雷聲雨聲,而是慕伊的話。
“我爹娘都是因為你才死的……不認識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一遍遍響起,好似一把刀子一下一下的插進自己的心口。
成民、夏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她難過,全身都痛了起來,模糊的看著遠方,天大地大竟無她的容身之所。
忽然之間她好想張愔,想念他的一舉一動,想念他每次緊張真摯的眼神,想念他身上的氣息和溫暖……
想到他,沉寂的心似乎活了過來,劇烈的跳動起來,懷揣著美好的希冀,她冒著大雨一點一點的靠近,靠近張府。
張府大門緊閉,她敲了好久才有人應門。
“你,誰呀?”小廝打開門,隻見一個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子有氣無力的立在門口,麵容慘淡如白紙一樣的臉色,渾身濕透帶著寒氣,猛一看像個女鬼。
嚴冬臘月,大雨滂沱,她冷的幾乎沒有知覺了,說話的聲音誠實哆嗦起來,“我,我找,張,愔。”
“少夫人說了,少爺誰都不見,一概什麽事都不理,你們就不要打擾少爺了,可憐的少爺……”小廝動情的說。
她聽到“少夫人”三個字,瞬覺眼前一片黑暗,耳朵隆隆聲作響,其餘的全聽不見了。
見她沒出聲,眼神無光呆呆發怔,小廝轉身關門。心中不禁歎道,這麽冷天這麽大雨這女子跑來做什麽,也沒用傘遮遮,還是那般模樣,好生奇怪!
這時張仲從屋內走出,站在廳外,對小廝喊道:“這麽大雨,你立在門口做什麽?”
“張校尉,剛才有位姑娘敲門,說是找少爺的。”小廝解釋。
張仲一驚,立即走到門邊,開門左右望望,不見一點人影。“人呢?”
“少爺還昏迷不醒,少奶奶說了不讓別人打擾。我當然打發走了。”小廝說的理直氣壯,好像會得到褒獎似得。
張仲無奈的看他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哎,太聽話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小廝完全不明白,疑惑的眼珠轉了轉還是不明白。“難道我做得不對?”
“你呀,把你家少爺的姻緣擋在門外了。看他醒來不打你!”張仲搖搖頭,故作凶狠。
小廝委屈巴巴的說:“我可是跟著少奶奶的話做的,為什麽打我?還有,少奶奶不是少爺的姻緣嗎?”
張仲又歎了口氣,欲說點什麽,想想還是算了。
他暗暗猜到來人就是數月前在牢裏有過幾麵之緣的舒姑娘;張愔幾日前突然召集他們幾個心腹突襲蘭域大隊回城,這樣偷偷行動,違抗皇命,冒著挑起兩國戰爭的風險做一件非他本人原則的事太匪夷所思。
能讓他如此做的當世隻怕唯有一人,舒姑娘。
打鬥時,張愔讓他和霍禦飛去幫成民,見到成民之時便更肯定心中所想,隻是不見舒姑娘的身影。
成民受傷走了後,這邊的打鬥也結束了,他們趕緊到張愔身邊,那時的張愔已背中一箭,身上多處劍傷……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張愔一齊帶回。張愔支撐到家門口再站不起身,倒在地上,雨水混著血水拍在臉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曉柔開門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眼淚嘩嘩的流,她心疼,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當大夫說他熬過今晚就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她又哭了。
原城大大小小的事都歸張愔管,他又樂於理會,抱著造福百姓的心態,什麽看不眼的事都要管。因此百姓官員都願意找他。
所以曉柔吩咐小廝,這幾日謝客,萬不能讓人打擾。
青霓在小廝關門後轉身跑了,身子輕快,在雨中也不覺冷,跑了幾裏地一點意識也沒有更不知身在何處,跑著跑著……倒下了。
張愔是她心底唯一的星星火光,最後一點維持生命的希望,堅持活著的期盼……
原來他早就丟下她了!
是了,他們早就分開了,她怎麽忘了呢!
怪不得上次見麵他沒有對她說什麽,原來他已經成了親了,少夫人……是曉柔吧!
為什麽會覺得他在等自己呢?
為什麽這麽傻?
她被徹底擊垮了。
等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她看見熟悉陌生的床帳,透過紗帳,她看見梳妝台,小方桌,幾個琉璃瓶,古樸的琴架……
是一處幹淨雅致的閨房?
有些熟悉。
再定定神方想起父母發生意外後,母親的好友——明月樓的幕後老板,竇宜羯曾把她接到家中撫養,四五月後,他的夫人便讓她去學習跳舞,接著去了明月樓……
當時住的就是這間房。
她又閉眼沉沉睡去,再次睜眼時,見到了竇宜羯。
“竇伯伯。”
竇宜羯皺著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你醒了!顏兒,你怎麽躺在雨地上?還是穿著嫁衣!”
他是看著青霓長大的,所以還是喊她的小名,顏兒。他離開了兩年多,沒想到一回來,剛進城門就遇上躺在雨地的青霓。她不是該在明月樓嗎?
細細打聽後才知道她經曆了這麽多事,但隻是傳言,不知真實情況,所以還得問問。
“你都睡了兩天兩夜了,期間又發起了高燒,現在好些了嗎?餓不餓?我吩咐廚房熱粥給你?”
聽到竇宜羯的關心,想到他是母親的朋友,又可以與母親有關的人重新聯係,青霓禁不住落淚。至少,這也能給她一點點的安慰。
“怎麽了?別哭別哭。”竇宜羯沒有子女,他心裏是把青霓當做自己的女兒的,見她落淚,忍不住心疼。
特別是兩年不見,她長大了,她的輪廓身形越發的像她的母親,像那個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青霓落淚讓他仿佛看見當年的她傷心的模樣,他是萬般不忍。
“竇伯伯,你回來了真好!”青霓再想不到說什麽話,遲疑半日還隻說了這一句,也是由衷的話。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回來了,再沒有誰可以欺負你!一切都會好的!”竇宜羯能感受到她的心酸,輕輕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青霓無聲的流下眼淚,默默出了一會神,平複心情。回過神來想起了成民和夏皖下葬之事,也不知慕伊如何,忙匆匆的趕過去,沒想到早已是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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