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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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王員外也不禁紅了眼眶。

    自此慕伊每日便在王宅門前守著,梁文堇也陪她守著,兩個人就立在門前,不相打擾。有時王宅有客人來,見到他們都疑惑起來,見了王員外都不禁相問,有的人還認得梁文堇,便說道“門外站的可是梁公子,舊年見過的,也不大認得。”

    王員外都不理會,不過每晚皆會問小廝“今日他們又來了?”

    小廝也心有不忍,回答道“又來了!風雨無阻!”

    王員外若有所思,招手道“下去吧,若他們明日再來就轟走,別讓他們站在門前,叫別人看了笑話,失禮!”

    第二天,小廝不忍叫人把他們轟走,隻是把王員外的話轉述給他們。慕伊點頭道“我明白了,本不該打擾的,那我就站在門外幾百步之外,如果王員外和夫人願意見我了,就請過來告訴我一聲。”

    此後,慕伊和梁文堇果然不在王宅門前站著了,而是在幾百步之外,依然風雨無阻。

    就這樣慕伊一直守了快三個月,才得以見到王思軒的父母。

    這天天氣不算好,下著小雨,梁文堇撐著傘和她立在街上。他們一直注視著王宅的大門,忽看見小廝朝他們跑來,小廝臉上還揚著笑容。他們便知道王員外終於肯見他們了。

    慕伊忽覺得腿酸,踉蹌一步險些摔倒了,幸得梁文堇攙扶。他們跟著小廝走到屋內。王宅於他們二人都不算陌生,畢竟慕伊曾在這住過一段時間,而那段時間梁文堇也經常到這和王思軒玩。忽看見王宅內的景致,不由得想起了王思軒,想起了那些時日,心內感慨良多。

    尤其是想到,這府裏的布局景致都是王思軒親自打造,更覺得睹物思人。

    終於走到了王員外和王夫人的麵前。二老端坐在椅子上,一臉傷心的看著她,目光帶著怪罪與冷淡。

    慕伊本想著見到二老就立即道歉的,沒想到看見兩位目光充滿滄桑的老人,她心口就像是被什麽堵住,嘴也像被什麽封上了似的。看見他們那與王思軒有幾分相似的麵容,慕伊感到悲從中來,胸中萬分悲切,忍不住跪在他們麵前,哭出聲來。

    哭了好一會,她才說“伯父伯母,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我賠不了一個兒子給你,有任何我可以為你們做的事我都願意做……”

    她一邊哭一邊說,口裏說些什麽她也不清楚,腦裏也亂嗡嗡的。

    王員外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招手示意梁文堇扶起她,努力發出平和的聲音,仍顫抖著,“你什麽都做不了!我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

    王夫人看到慕伊這樣,雖有些不忍心,但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為她死了這個事實。她站起身,立即有丫頭上前攙扶。

    慕伊看見她都傷心到站不直身體了,想到她年事已高,唯一的兒子卻沒了,更自責了。她完全理解王員外和王夫人的心情,她打了自己一耳光,哭著說“我對不起你們!”又扇了自己一耳光,“對不起!”

    梁文堇立即製止她,抓住她的手,喊道“你這樣,思軒就能複活嗎?死者已矣,生者還生!思軒見到我們這樣,他不會開心的,你想讓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心嗎?”

    梁文堇既是對慕伊說的,也是對王思軒的父母說的。二老似乎也有所領悟。

    王夫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到慕伊跟前,似自言自語,“他當時向我保證,很快就回來,還會把你帶回來,與你成親,然後再也不出去一家人安安樂樂的,還會早日讓我們抱孫。他求著我,讓他最後一次出遠門,他說他要守著你……”

    王夫人聲淚俱下,激動時忍不住推了慕伊一把,“他就不該和你一起,我應該製止他的。我當時為什麽由著他!我為什麽由著他!”

    “他那天回來我們笑得合不攏嘴,卻見他眼眶含淚。我們問他怎麽了,他將實情告訴我們……我們哭著把最後一餐飯吃完。他說,讓我們千萬不要怪你……他說,他是心甘情願的……他說,他是瞞著你的……他說,若你來了就告訴你他葬在那,還讓你哭一場就繼續好好生活……”王夫人痛徹心扉,斷斷續續的將王思軒生命的最後一刻告訴慕伊。

    慕伊哭的睜不開眼,腦袋也暈了,梁文堇扶起她,把她摟在懷裏,什麽話都說不出,既無法為她辯解,也不能讓王夫人住嘴。他隻是心疼的摟住她,不讓她摔在地上。

    後來,王夫人把嗓子哭到嘶啞,再沒了力氣哭喊才算止了。

    王員外命人將夫人帶下去休息,又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他葬在後山園的。”

    梁文堇扶起慕伊,在家丁的帶領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後山園。

    後山園裏,王思軒的墓碑很好找。慕伊遠遠看見立即朝前跑去,直接撲倒在墓碑前,她待了一天一夜,她的眼淚已經哭幹了,嗓子也發不出聲音,隻能靜靜的坐在地上,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王思軒,我來了。王思軒,我來了。王思軒,我來了……”

    直至她又一次暈倒,梁文堇將昏迷的她帶走了。

    等她蘇醒後,她痛定思痛,才慢慢好轉,喝了點粥臉上有了血色。

    梁文堇不放心的說“這些時日,我看你情緒起伏太大,要不還是請大夫瞧瞧吧,開點藥你調理調理身子。”

    慕伊搖頭說“無礙。我不信那些大夫。”因為大夫沒能救下她爹,她娘跟著殉情了,因為大夫沒能救下王思軒……她不自覺的對大夫產生了排斥之感,也不想見到大夫。

    梁文堇大概猜到她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也沒多勸,隻是自己想著辦法讓她注意點而已。

    不過慕伊雖那麽說,心裏卻突然對“大夫”二字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她想著,爹和王思軒都是中了那一箭,箭上塗的毒天下無藥可解,若是可解呢,若自己能找到藥解開呢……

    她正呆呆的想著,梁文堇突然問“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回上京了嗎?”

    慕伊搖頭,“我還得去找張愔。”

    “找他做什麽?”梁文堇不解,“你覺得他會知道青霓的下落?”梁文堇自是不信。

    慕伊卻說“這世上若說有人能找到她,那這個人一定是張愔。”說完,她立即改口,苦笑說“我希望他有線索,我完全不知道去哪裏找她。”

    “在上京你說的可不是這樣啊。”梁文堇打趣道。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慕伊很掛念青霓,比任何人都擔心。慕伊沒有說話,撅著嘴別過臉不理他。

    且說張愔那次受傷,傷勢嚴重,昏迷了三天三夜,又在家將養了半個月才能下床自如的活動。那次他真的險些丟了命,他在迷糊中醒來,頭還是昏昏沉沉的,見到身旁和衣躺著一位姑娘,便以為是青霓。

    他掙紮著翻過身子,搖了搖她的手臂,喊道“青霓,青霓。”

    在他昏迷期間,曉柔一直是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累了就枕著自己的手趴在床

    上休息,恍惚間從夢中聽見張愔的聲音,她驚喜的抬起頭,見真的是張愔,張愔已經醒過來了,她情難自禁,一下子竟哭了,立即撲在他懷裏,“你可算是醒了,大夫們都說再不醒就救不活了。”

    張愔也抱住她,艱難的啟唇,“別哭,青霓,我這不是沒事嗎?”他說完,瞬間察覺出懷抱中的身子整個僵住了,他意識到不對。

    曉柔楞住,昏迷時叫那個女人的名字,甚至把她當成那個女人,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她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他已經醒了,已經睜開眼了,居然還能把她當成是別人,她真的都不知該如何勸自己不計較了。一顆熱騰騰的心瞬間就像是被冰凍住了。

    半晌,她抽離他的懷抱,“張愔哥哥,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張愔意識到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是曉柔,一直照顧自己的是曉柔,心裏生出無限的愧疚。他歉疚的說“曉柔,這幾天辛苦你了。”

    曉柔回以淡淡的笑,沒有說話。她起身準備離開,“我讓廚房做點粥來。”

    張愔忽然拉住她的手,真心實意的說“曉柔,等守喪期過我們立即成親,好嗎?”

    這句話讓曉柔楞住了,欣喜,激動,安慰,開心交織在一起,她嚐到了淡淡的苦澀,前

    一刻他還忘情的喊著那個女人的名字,下一刻就允諾要和自己成親,他是怎樣心理?為了補償我?還是說對我也有一點點情?她腦海裏思緒亂飛,想的是張愔是否勉為其難,如果張愔對她有一點點動心,一點點情意,她就能欣然接受。

    “我是真心的。”張愔補充一句,他對曉柔太多愧疚,也說不上自己對她是否有情,他說不出別的甜蜜的話,隻是衷心的說他是真心的。他的確願意娶她!

    聽到這一句,曉柔哭了。不管怎樣,他這是第一次對她允諾,要與她成親,還是真心的。她不爭氣的哭了,一張小臉瞬間被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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