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係統機能再啟動，最近記錄第一百三十七次，啟動成功。”

    大腦內回響起AED係統的提示音，他也一定聽到重複了一百三十六次的再啟動記錄語音，隻是他都沒能成功醒來。

    帕特裏克睜開沉重的眼皮，其餘感官也在逐漸恢複。他的眼前是飄浮的碎片，以及一堆雜物和液體，似乎都是從裝載的容器中漏出來的。

    嘴和鼻腔裏充滿了血腥味，頭部有明顯的昏沉感，他的狀態很不好。

    “警告檢測到環境溫度過低，核心溫度下降至正常值以下；檢測到生命體征異常，診斷為病毒性感染。”

    那還真是糟糕透了......

    至少他現在還活著。帕特裏克環顧四周，發覺自己應該是處在空間站殘骸的某個封閉區間，暫時苟活了下來。然而沒有了電力供應，室內溫度就無法維持，即使沒有這個問題，這裏麵的空氣也遲早會被耗盡。

    他搜尋著，終於在一個飄浮的貨倉內找到了白色的身影。

    “G41......咳咳......”帕特裏克試圖大聲呼喊，但是嘶啞的聲音並不允許，“G41......”

    他盡力伸手，可好像怎麽也夠不著，那種在無重力環境下飄浮的姿態，著實讓人害怕。

    混蛋，狂瘋那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電磁脈衝燒壞了，一直在腦海裏響起的也是AED係統幹枯的聲音。明明現在是最需要他的時候，竟敢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如果這個時候孤立無援......

    掙紮伸出的手臂無力地收了回來，如果這就是現實，他一定不敢麵對，就像現在這樣，任由自己覆滅。

    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回憶起金黃色的麥田，實際上年過半百的人，又回憶起自己母親的死，那個名叫奧黛麗·阿蘇納的少女，以及......

    那個懦弱的自己。

    結果這個自己從來就沒有改變過，隻是現在是在逞強，是在故作堅強罷了。

    一切都正在遠離，慢慢遠離，直到消失不見......

    “主人......？”

    瀕臨停止的心髒又跳動了一下。

    “主人，您醒了嗎？”

    意識又強行把一切拉回了他的麵前。潔白無瑕的天使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清澈的雙眼朝他投來關切的目光，頭上的一對犬耳正因為不安耷拉著，白皙的皮膚顯得有點失去血色。

    “太好了，主人，您......”

    僅僅是看見她綻放的笑容，他已經忍不住了，滿溢而出的複雜情感衝散了他一貫保持的理智，緊緊擁抱住G41。

    “主人......”

    他想呐喊什麽，可是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喉嚨深處的刺痛封鎖了他的宣泄。就好像靈魂與肉體錯位，明明很想做點什麽，卻隻能看著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帕特裏克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留在身邊。

    “我也是......”G41輕柔地說道，聲音有些哽咽，“我也害怕主人就這樣走了......對不起，剛剛我隻是睡著了而已。”

    帕特裏克依然沒有其他動作，也無法發出聲音。過了許久，他終於冷靜下來，才鬆開臂膀。

    “如果這裏就是終點的話，”G41笑道，“至少我們還是在一起呢，主人！”

    “......”

    帕特裏克默不作聲，他摸了摸G41的腦袋，然後從她的身邊經過。

    或許這裏是終點，但是他還得盡力尋找活路，這才是軍刺的作風，也是哈迪斯的作風。

    推進器燃料還剩百分之十一，差不多見底了，武器隻剩下一把沙漠之鷹MK-II，六發子彈，不過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還不知道這段殘骸裏還有剩下些什麽，空間站的物資倒是散落得到處都是，食物是不會缺少了。他反複翻找了一下，總算是湊齊了兩套宇宙用的戰鬥服，仔細檢查一番，兩套似乎都沒有破損。

    “穿上。”帕特裏克說道，丟給G41一套。

    帕特裏克脫下外套和外骨骼，換上全封閉式的戰鬥服。他把過濾器取下來放包裏，戴上配套的頭盔。

    服裝的生命維持係統正常運行，核心體溫恢複到了正常值，而頭盔內部也源源不斷地開始供氧。

    他看了一眼G41，後者也非常聽話地換好了，隻是和他想的一樣太大了點......總之有好過沒有吧。

    他們重新裝上外骨骼，繼續探索殘骸沒去到的地方。一個入口被雜物堆堵住，門框甚至被重物砸到變形了，可想而知爆炸的威力有多大。他們也不知道殘骸偏離原來的軌道有多遠......

    兩人合力把雜物搬走，疏通前進的道路。穿過這道門，前麵的牆壁被一個龐然大物撞穿，空氣從破口抽離。他們利用推進器進入右邊的房間，才避免被吸過去。

    “運輸機嗎......”帕特裏克心裏盤算著，這台運輸機應該還不足以穿越大氣層，但畢竟是南聯的東西......

    “主人，您來看看這個。”

    聞聲轉過頭去，帕特裏克發現了他們來到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這些主機毫無疑問是儲存數據的數據庫，而現在空間站都解體了，它們竟然還在運行。

    也就是說......這裏的主機是和其他的服務器獨立開來的，狂瘋並不能直接入侵進行調查，除非南聯想保存需要保密的記錄，一般應該是不會這麽做的。

    可是現在無法和指揮部聯係，狂瘋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能否調查出什麽來還是未知數。

    嘖......不管那麽多了。帕特裏克將機械手放在主機邊上的控製觸屏上，細微的電流經過脊髓。

    “AED係統正在進行鏈接，請稍候......”AED係統的提示音輕輕說道，“鏈接成功，正在調取資源，同步數據。”

    主機沒有設置密碼，他們走運了。

    龐大的數據流匯入AED係統，腦海中浮現出的圖片、文字和數據漸漸構築成一個球形，在那黑暗的一麵，匯集著。

    “阿爾忒彌斯......”帕特裏克輕聲念道，頭盔下的表情漸漸凝滯，“月神之矢......”

    帕特裏克轉身衝出機房。

    “G41，幫我把運輸機推出去。”

    “突然怎麽了？主人。”

    “任務還沒有結束，”帕特裏克說道，“不，應該說是追加了額外的目標。”

    “哦......”

    二人合力將運輸機從殘骸中推了出去，一瞬間大開的破口將空氣抽出，他們也順著氣流飄入宇宙。

    “警告，進入無大氣環境。”AED係統發出警報。

    帕特裏克矯正軀體，飛到運輸機後方，使勁把艙門拉了下來。他和G41進入機艙，坐上駕駛座，調整了好一會，運輸機成功啟動了。

    月球的暗麵是文明延續的光芒。帕特裏克曾聽裁決者提到過，那是“她”還存在於他的意識深層的時候，向他展示的。

    他早該想到，爆破炸藥和人型機甲這樣危險的東西是不應該會出現在空間有限的空間站的。“塞勒涅”是一個中轉站，這批貨物的終點是另外一位月神。

    月麵要塞，阿爾忒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