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果要林芝本人來理解這個事，她一定會聯想到一代女皇武則天和她親手帶出來的上官婉兒。

    但此時此刻的林芝對女皇招賢納才的動機並不管興趣，她需要的，隻是結果。

    ……

    始於新平，止於新平。

    幾度易主的新平城外，連綿不絕的隊伍稀稀拉拉的排到了萬靈山山腳處，卻都是為了女皇的一道求賢書。

    這可是草根出頭、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呀！

    隊伍裏大多數都是煉藥師，自然也有不少武者、刺客和祭司，大夥都盼著一朝被選中，飛黃騰達。

    盡管隊伍長，但進行速度還是很快，讓許多人忍不住踮起腳眺望前方，躍躍欲試。

    一個身材壯實的武者扛著一柄半身高的斧子，也試圖偵查下遴選的場麵，可左右挪動卻總被人擋住，不由惱了起來，一把拍在前邊男子的背上。

    “老兄，你這是排隊還是沒排隊呢！”壯實武者沒好氣道，“站在隊伍外麵是幾個意思？想插隊？告訴你，在我王祿仁麵前還沒人呢……”

    他話還未講完，前邊的男子已轉過身來，硬生生的將他後半句話憋了回去。

    這是一張比女人還有精致好看的臉！

    怎麽會長在一個男人身上？還是這人是個長的很高很壯的女人？

    王祿仁錯愕了。

    但他也在對方冷洌而帶有寒氣的目光中讀出了撲麵而來的壓迫感。

    好強的靈力場！

    王祿仁忙賠笑道：“看錯人了，看錯人了。”

    那美貌男子這才垂下眼，不再理會他。

    王祿仁忙鬆了口氣，心中卻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這樣的高手在前，他還去湊個什麽熱鬧啊，完全當綠葉的嘛。

    不過事實證明，這位武者實在是想多了，因為站在他前方，隊伍外的這個人，正是九階狐妖胡七夜。

    他亙古不變的愛好就是四處采花，真要他混進去做了個一官半職，才是將他限製死了，所以即便他愛湊熱鬧，也不會參合這個事。

    而胡七夜出現在這裏，正是為了陪伴他身邊的黑衣女子。

    若不是這個黑衣女子將胡七夜“擠”出了隊伍，仍是一萬個人經過，都不會注意到她。

    不僅是因為有胡七夜這個容貌驚人的男子在側，而是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實在不打眼。

    就好像她是平平凡凡的路人，就好像有黑影籠罩在她身上，就好像……她可以隨時融入影子裏。

    讓人很難注意到她的存在。

    “就快到了。”胡七夜道。

    “嗯。”林芝輕聲應了一句。

    “真的不要我陪你進去？”胡七夜這麽說著，話語裏忍不住帶上了絲絲失落——不能看好戲的失落。

    低低的笑聲似是從陰暗中傳來：“嗬嗬，你長的這樣出眾，很容易就引起他們注意了，我可不想讓他們發現我。”

    “唉，長得美也是一種悲哀啊。”胡七夜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麵容。

    見林芝沒有反應，他放下手，轉向林芝道：“那就到這裏了。”

    林芝略一遲疑，還是道了句：“好。”

    她揚起頭，望上胡七夜那看不出喜樂的臉，深吸一口氣道：“謝謝你幫我。”

    “我這樣幫你，你都不肯留下來陪我。”胡七夜道，語氣甚是哀怨。

    二人身後的王祿仁將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心中大駭，忙側過身去哼起了小曲兒。

    非禮勿聽，非禮勿聽，保命要緊。

    他哼了半晌，突然看見男子退後兩步，忙跟著退讓開去，還沒走兩步，便見那男子化作一陣青煙，活生生的消失了！

    他的天啊，這還是人嗎？

    王祿仁忍不住將眼睛瞟在前方的黑衣女子身上。這女子看上去平平無奇，而且無精打采的樣子，饒是他盯著看了好幾眼，腦海裏卻還是覺得她麵容模糊，記不住她的樣子。

    都是些怪人。

    林芝見胡七夜走的那樣迅速果斷，也忍不住心中一陣惆悵。

    是，胡七夜確實不是無償的幫她。他幫她得到了力量，她也幫他解除了多年的麻煩。

    隻是胡七夜的麻煩，他自己就能輕鬆解決，隻是稍微費點功夫，而她林芝的麻煩，卻是無人可解。

    所以她還是很感激胡七夜的幫忙。

    可對於他提出的留下來陪伴，林芝做不到。

    她對胡七夜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再見”。

    而胡七夜並沒有“再見”，他的最後一句卻是——“如果抵抗不住她的耳語，就想想我。”

    林芝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果然，那屬於胡七夜的牙印，徹底消失了。

    妖類的性格，都是這樣直來直去，一根筋的嗎？

    他不說再見，意思就是再也不見了嗎。

    ……

    隊伍很快到了林芝的麵前，坐在矮桌前負責登基報名的是個身材頗為肥碩的中年男性官員。

    這會子天氣轉暖，加上人又多，男性官員額前不住的滲出汗水，一副又熱又煩躁的表情。

    他見林芝一身黑衣，還沉著一張臉，看了就不舒服，將筆和紙朝她麵前一甩，就罵道：“穿成這樣，是奔喪還是怎的，晦氣！”

    林芝早已心如止水，不想跟這個人過多糾纏，正要問他需要寫哪些信息，還未開口，便聽一個冷幽幽的女聲，響在了自己的耳邊。

    “殺了他！”

    “他自己不舒服，就把火撒在你身上，憑什麽！”

    “折磨他！”

    “叫他後悔！叫他生不如死！”

    ……

    林芝艱難的閉上了眼睛。

    那男性官員見狀，一下子也懵了，這黑衣女子什麽情況？自己就是罵了一句，至於臉色這麽難看嗎？

    獨身在外奔波的女人果然性情古怪。

    他這樣想著。

    是的，林芝身邊沒有任何人，而這個詭異的女聲，就如同幽魂一般，纏在她的耳邊。

    慫恿她，催眠她。

    但很快，林芝的麵色又恢複平靜，睜眼問那官員：“需要寫什麽內容？”

    “哦……姓名、年齡、職業、擅長的項目……”官員忙道，甩出一張模板，要林芝照著寫。

    林芝飛速的寫完，領了號牌，跟著前麵的人，快步進了選拔的庭院。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窩囊廢，受氣包！”

    “他對你不敬，你就該給他點顏色瞧瞧！”

    ……

    陰森森的女聲依舊纏在林芝耳邊，而她已經盡力充耳不聞了。

    不錯，這正是她從山穀湖底所得力量的附送品。胡七夜喚她，暗影幽魂。

    據他說，曾經也有幾人從湖底得到過力量，但他們都受不了幽魂的挑撥，要麽瘋，要麽無惡不作，被人誅殺。

    我不會的，林芝對自己說。

    胖乎乎的官員此刻感覺舒適了許多，也不知為什麽，剛才那黑衣女子走過自己身旁時，突然有股清涼之意襲來，讓他鎮靜舒適了不少。

    莫不是……那女子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