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何時出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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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曉裝模作樣地在慈寧殿大哭幾聲,隨後起身拍了拍自己龍袍上的塵土。

    麵無表情地對魏忠賢命令道:“傳朕旨意,太後姚瑤思念先皇,於亥時一刻懸三尺白綾,自盡尋先皇去了。”

    魏忠賢恭順地弓腰應聲:“奴才遵命。”

    他轉過身子,正要離去,盡量遠離這位君主。

    “忠賢,你覺得朕是不忠不孝嗎?”趙曉忽然抬起頭,眸子看著魏忠賢的背影提問道。

    魏忠賢停下腳步,望向那宮燈沒有照亮的陰影處的那一襲龍袍:“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誰敢說陛下閑話呢。”

    “無論宮內外,有閑話者,誰多言誰死。殺不完,你死。”

    趙曉望向魏忠賢的臉龐上揚起一絲寒笑,言罷,他跳起來站住似乎很是輕鬆快意。

    魏忠賢臉上波瀾不驚,仿佛一切都沒有能夠讓這位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意外。

    大雨傾盆,轟然落下。

    魏忠賢與靈帝趙曉背道而行,魏忠賢的每一步都很緩慢,對於他來說,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將心懸在腰間,生怕自己一步錯步步錯,甚至會影響到那位願意與自己為一輩子兄弟的男子。

    宮闈恩怨,素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一名絕色女子冒著雨,纖手提起裙擺,靴子踏過青石石板上的水窪

    濺起不小水花。

    女子臉上神色焦急,太後宮裏的心腹宮女偷偷摸摸地跑來向她求情,去救太後。

    皇宮之中,能夠威脅到太後的人,隻有那位將自己娶到皇宮中,卻始終和她相敬如賓的靈帝。

    皇後姚瀟,是太後氏族之後。

    宮牆轉角處,姚瀟與正從慈寧宮出來的魏忠賢碰上。

    身著一襲鮮紅蟒袍的高大男子,臉色蒼白的他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時,眉宇下意識的皺了皺。

    但還是恭敬道:“忠賢,見過皇後。”

    姚瀟在見到這位司禮監太保時,心中的不安愈發加重,卻也不敢輕視魏忠賢。

    “皇後,若是想要去慈寧宮。忠賢奉勸娘娘,還是不要多花心思了。現在的慈寧宮,誰都不能去。”

    姚瀟玉齒輕啟,乞求魏忠賢道:“魏太保,能否告知我出了何事?”

    "為何皇上將慈寧宮封了起來?"

    “皇後,忠賢已進言。不該問的不應該去問,皇後明白這個道理的。”

    姚瀟眸子緊緊盯著魏忠賢,後者當仁不讓,沒有絲毫想要讓她過去的意思。

    姚瀟眼神黯淡地看了眼魏忠賢,咬了咬牙,滿不甘心地放下想要前去慈寧宮一探究竟的念頭。

    “我們走。”姚瀟失魂落魄地朝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道。

    “皇後,皇上有令,任何今夜來過慈寧宮的人都要死。皇後你不在範圍內,但是他們就不要怪忠賢了。”

    魏忠賢宛如催命般的話語傳入她的耳畔。

    沒等到姚瀟反應,那一襲鮮紅蟒袍已經穿過她,袖口中飛射出銀針,在場的所有宮女太監皆眉心映紅,無聲倒下。

    滲入骨髓的冷。

    冷意順著姚瀟的臉頰蔓延至全身。

    他,他怎麽敢?!

    魏忠賢像是踩死了一群螞蟻般,臉上的漠視才是讓姚瀟畏懼的關鍵。

    姚瀟捂住著嘴,嬌小的身軀蹲下止不住的幹嘔,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混雜,沿著她的臉頰滑落。

    魏忠賢沉聲言:“皇後早些回去吧,免得壞了身子。”

    言罷,魏忠賢頭也不回地離開,唯有姚瀟一人留在遠處。

    回到養心殿的趙曉,坐在龍榻之上,閉目沉思。

    身著袞黃龍袍的他,在等著魏忠賢回來的消息。

    逼死自己的生母,對他而言,是為不孝。但趙曉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

    雨停了,

    養心殿的殿門由人從外推開,趙曉睜開眼眸看向來人。

    是魏忠賢。

    “手腳處理幹淨了?”趙曉虛按著眉心,淡淡道。

    “回稟陛下,都處理好。臣剛剛遇到了皇後。”魏忠賢站在一側,有些猶豫地說道。

    “皇後?”

    “是。”

    趙曉嘴角微勾,笑出聲道:“恐怕是有人告訴了她。”

    “魏忠賢!”

    “在。”

    趙曉側臥著躺在龍榻上,指著魏忠賢:“交給你一件事。”

    “讓皇後姚瀟隨送太後一程,回家鄉。沒有皇命,不得歸。”

    魏忠賢頷首,沒有多言,再次領命退下。

    待到四下無人,趙曉的目光掃視過空蕩無人的大殿,自從父親趙衡死後,錦衣衛陸忠便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刀。

    但是趙衡做夢都沒有想到過,這刀會被除去自己以外的人執掌。

    陸忠沒有歸來,

    截殺的結果一目了然。

    趙曉自嘲一笑,收回放在陰影處的目光,深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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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府,夜有不速之客。

    剛從宮中出來的何坤還未換下官服,後腳便有家奴來報,說是有人拜訪。

    何坤臉色不悅,但還是耐下心多問了一句。

    “來人報了什麽名號。”

    家奴如實道來六字:“康王府,齊王爺。”

    “請他進來。”

    何坤沒有打算給這位王爺幾分薄麵。

    何坤眼眸微眯,揮手示退家奴,轉而看向難得從屋中出來的二女兒何清幽。

    “清幽,怎麽出來?”

    性格寡淡的幽美女子僅是淡淡道:“見你太晚回來,來看看。”

    正當何坤要借機和自己女兒清幽多聊上幾句時,

    “何尚書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略帶挪移的聲音傳來,何坤眉頭皺了皺,就連何清幽也對來人沒有太多好感。

    一名中年儒雅男子手中撚動佛珠,大步流星地踏入大堂。

    已是不惑之年的康王趙齊,依舊風度卓絕,一眼便知年輕時是麵如冠玉的公子哥。

    趙齊踏過門檻,第一眼就瞧見了那戶部尚書身側的絕美女子。

    那名女子身穿淡藍色的白紗衣,簡單又不失大雅,嫵媚雍容,雅致的玉顏上常畫著清淡的梅花妝,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上因成了女人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嫵媚,勾魂懾魄。

    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的臉,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但最另人難忘的卻是那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

    明眸屬於蒼藍色,月光皎潔、仿若一片海般湛藍,倘若能迷倒千世浮華。淺淺一笑能吸引住千萬人。身後總散發著淡淡的悠悠的清然的自然的薄荷香、懶懶地站在一旁,對趙齊冷眼旁觀。

    趙齊眼神恍惚了一下,縱然是看遍半生,經曆過腥風血雨的他也難免的在心中暗歎是位傾國又傾城的美人。

    在趙齊目光打量自家女兒何清幽時,何坤一樣也在看著這位康王趙齊。

    趙齊兩鬢斑白,頗有老態。

    趙齊看似在質問何坤,實則是想要給這位戶部尚書下馬威。

    “王爺說笑了,何坤剛從宮裏回來,這不腿腳不便。還望王爺海涵。”

    “哈哈哈哈,何尚書為國勞累,是位不可多得的賢臣。王爺又怎麽會因這等小事怪罪於你呢。”

    康王趙齊皮笑肉不笑地客氣道,兩名王府侍衛緊隨趙齊身後,趙齊找了張與何坤相對的椅子坐下。

    兩人遙想對視。

    何坤率先開啟話頭,詢問對麵的趙齊道:“王爺,深夜來訪,是有何事嗎?”

    趙齊右手大指與無名指之頭相合,中指與小指直立,頭指少屈,附於中指中節以掐佛珠,和氣道:“並無大事,隻是如今太子登基,國本已定。趙齊也該回封底做個逍遙王爺,崇仰何尚書,久聞其賢能。特來拜會。”

    “不知我趙齊能否有資格讓何尚書青眼相加,若是能成忘年之交,想必又是一番美談。”

    何坤沒有直接接下趙齊的話語,而是目光盯著趙齊手中的佛珠,談笑風生道:“諸菩薩問:雲何百八?佛言:有所念,不自知心生心滅中有陰有集,不知為癡,轉入意地亦如是,識亦如是,是為意三。

    見好色、中色、惡色,不自知著不自知滅有陰有集,乃至觸亦如是。彼經但列六根各六,雖無三世之語,而結雲百八,故知是約刹那而為三世也。

    既以心意識三為意地三,故通三世,如雲集起名心、籌量名意、別知名識。意三既爾,故使所依五根亦爾。三世三個三十六故,故有百八。

    經書所載的掛珠、持珠及念珠的顆數分為一百零八顆 ,表示十法界各有一百零八種煩惱,合成為一百零八種煩惱。”

    “不知康王為何不帶那一百零八顆佛珠?”

    趙齊聽完何坤一言,神情亦是微愣,同樣輕笑道:“早聽聞他人言何尚書與我一般崇佛,今日聽你一番見解,果然命不虛傳。”

    說著,趙齊指著掌中握著的十四顆佛珠,緩緩道:觀音菩薩與十方、三世、六道等一切眾生同一悲仰,令諸眾生獲得十四種無畏的功德。”

    “王爺學識淵博,何坤佩服。”何坤朝趙齊抱拳道。

    旁側的何清幽不知為何露齒含笑,惹得趙齊又看了一眼何清幽,眼底的一閃而逝。

    何坤將趙齊的神情都放在眼底,輕咳一聲打斷趙齊的思緒。

    “不知王爺何時出長安,何坤好送王爺一程。”

    趙齊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