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青銅鬼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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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繁星滿天,王府裏除去夜巡的丫鬟和士卒,已算靜謐。
何熏兒快至傍晚飯食時才回府邸,府邸的丫鬟在她回來時,就招呼到了晚食的時間,她穿過庭榭長廊直奔客堂。
藥塵則是在藥館裏隨便吃了些,能解腹饑即可,便沒有跟著何熏兒一同回來。
等到何熏兒來到客堂,見到裏頭僅有徐扶蘇一人。望著屋裏頭的白發世子,燈火下的人影顯得有幾分落寞和孤寂。
一襲紅衫的何熏兒踏入客堂,那世子抬頭眯起眼,笑了笑
“熏兒,回來了。”
“嗯,我回來啦。”何熏兒對自己的心上人柔和一笑。
但她也有些疑惑道
“今兒世子沒留下薛將軍, 左將軍等人?張衍呢?”
“薛叔涼州的事情政務還繁忙著,自然就沒留下來。左將軍要準備班師回朝的事宜,至於張衍……”
徐扶蘇話頓了頓,無奈搖頭“說是喜歡在閣樓上吃,命人給他送了些吃食。”
何熏兒見世子一副無奈模樣,嘴角微翹,調侃道
“八成是張衍還沒原諒你之前的做的壞事。”
讓何熏兒揭短的徐扶蘇訕笑,這麽一說,倒也不是沒可能。
想要轉移話題的徐扶蘇指著桌案上的飯菜,連忙道
“飯菜不吃,可就要涼了。”
“那你為什麽還多準備了三副碗筷。”,話一說出口,何熏兒就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她望著徐扶蘇有些憂傷的麵龐,輕聲詢問
“是留給……?”,何熏兒沒有繼續說下去,從徐扶蘇的神色中,她已經知曉了答案。
“嗯”徐扶蘇頷首,看著桌上飯菜,自語
“以前在蜀中的時候,徐晃每次晚食都會在桌上和我們一起。”
目光徘徊在三副空碗之上,自嘲一笑,現在晚食,仍然是不習慣沒有他坐在身側相伴。
對於沈夢溪,徐扶蘇對這位王府總管的印象,始終還是停留管製嚴苛,對他又百般寬容寵愛上。
何熏兒從進門前就察覺到了徐扶蘇的情緒低落,當下走到他身邊,輕撫安慰著徐扶蘇。
徐扶蘇深吸了口氣,坦然而笑,將身側的凳子拉開,示意何熏兒落座。
自己則是用筷子夾起飯菜放入那幾個空碗之中,神色如似魔障般,淡淡道
“老徐,這是你最愛吃的醬雞腿!”
“沈叔,不知道你喜歡吃啥喝啥,但這口酒一定要幹了。”
徐扶蘇一邊說著,一邊提起袖子往碗中倒下蓮花白。
不知何時,他的眼眸濕潤,視野中騰起白霧遮蔽,近乎沙啞地哽咽
“亞父,這是你最愛的京城蓮花白。扶蘇給你滿上。”
迷迷糊糊間,他仿佛見到那邋遢老色鬼,那枯槁儒士,那一襲灰衫,捧書而讀的中年人。
何熏兒被徐扶蘇的反常舉動嚇的不清,猶如魔障般的他讓人感到驚恐和畏懼。隱約能從他發眼底中看到絲絲血紅。
“扶蘇?”
何熏兒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拉扯住徐扶蘇的袖衣搖晃。
似乎在何熏兒聲聲呼喚中,徐扶蘇眼眸中的血絲褪去,漸漸恢複清明。
徐扶蘇眸光清澈,看著身旁佳人,伸手拂過她的麵容,露出笑顏“我沒事,是思念太甚有些魔怔了。”
“嗯”,見徐扶蘇沒事,何熏兒點頭回應一聲。
她剛想起身,卻發覺四周暈眩,身體一軟倒在徐扶蘇的懷中。
徐扶蘇神色平靜地喊道
“齊大哥。”
黑暗中一身長袍的齊詠春走到徐扶蘇身前,有些猶豫道“世子。”
徐扶蘇將何熏兒抱起,“我把她抱回去,這趟去江湖,恐怕不會那麽輕鬆。聽無麵說,熏兒來北梁前遭到一次伏擊。”
“若不是僥幸碰到爛陀山雷音寺的兩人,恐怕熏兒的情況也會危急。”
抱著何熏兒的他朝齊詠春淡淡道。
“不把她弄暈了,要是嚷嚷著和我一趟下江湖,就得我頭疼了。我隻為去尋藥,必要時難免會江湖人衝突。帶著她,就多了個把柄留在別人身上。”
“留在王府,我還會安心些。”
徐扶蘇將目光從齊詠春身上移開,放到懷中女子身上,滿是溫柔。
言罷,徐扶蘇走出客堂,抱著何熏兒回到安置的院子中,吩咐府邸的丫鬟照看好她後,又多待了一會才遲遲離開。
美人院中,身著青紋白鶴長衫的徐扶蘇矗立在案前,案上擺有幾份文書,另有一副在火光下泛著清寒和詭異的青銅鬼麵。
文書上所著的,乃是無麵探尋而來,關於“紅蓮霖”這個藥物的所在。相傳大周皇朝的那位唯一的女皇就曾有收藏過,不過待她死後便無人知其所在。
“紅蓮霖,有能讓死人生白骨,脫胎重生之效。卻也孕有無常,有生人不見,死人為懼的危險。”
徐扶蘇收回心神,挪開擺在頂上的文書,定睛查看壓在下方的文書,書上寫的盡是關於江湖勢力和盜墓門派。
他抬起頭對著齊詠春笑道
“風水之學,由來已久。古人每逢建陰宅或是陽宅都要請風水堪輿先生望氣一番,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莫不如此。隻是平民之墓不過一口薄棺,赤貧者能有一卷草席,一塊墓地不暴屍於野就算是上天恩賜。”
“可是這達官貴人,皇室貴胄卻截然不同。陰宅的規格就如同在陽間的地位,墓室裏麵各種價值連城的祭祀品,黃金珠寶尚且不談,珍貴如同青銅器、玉器、古籍善本也是層出不窮。當然,越是價值連城的墳墓,裏麵也是機關重重。從古至今,不知道多少盜墓賊死於其中,屍骨無存。”
齊詠春鄒眉,不解
“世子殿下要去盜那座大周皇陵?”
“按照無麵他們提供的諜報,江湖中三大盜墓門派都有意對那座大周皇陵蠢蠢欲動。且不論這諜報上所說的紅蓮霖是否就在那大周皇陵裏麵,哪怕是有一絲可能,我都要去瞧瞧。”
“三盜門?”徐扶蘇輕聲念叨,微微一笑“發丘中郎將,搬山道人,卸嶺力士。”
“這搬山道人和卸嶺力士,詠春遊厲江湖時也有所耳聞。”
齊詠春仔細回憶後繼續道“這搬山道人平常素以道人自居,傳聞有搬山挪海的威能。至於這卸嶺力士,聽起來挺像那麽回事,但也不過一些山林匪盜抱團罷了。”
“可這發丘中郎將?”,齊詠春欲言又止。
徐扶蘇戲謔笑言“發丘中將,是明帝趙衡暗中設立的。他生性多疑,又謹慎小心,對待那些諸國遺老,死後也是放心不下。說到底,這些人是替趙衡看看哪些人是真死,哪些人是假死。再由錦衣衛處理後事。”
齊詠春緩緩點頭。
“不過這趙衡雖然心狠手辣,但也不失為一國之君。”徐扶蘇的聲音傳來。
齊詠春頷首,他自知徐扶蘇所指。
徐扶蘇收斂心神,拿起那副青銅鬼麵,自語:
“此番行走江湖,就以麵示人。”,青銅鬼麵自然就是昔日周長建在陷陣軍中所佩甲麵,轉交給徐芝豹後,徐芝豹又將它給了自己。
徐扶蘇舉起青銅鬼麵,拿起罩在臉上,原本容貌俊美的他竟然顯得猙獰可怖。
但麵具並沒有讓他有所抵觸,反而心生歡喜。仿佛這個天生就是為他準備的。
“哈哈哈哈。”徐扶蘇的笑聲傳蕩在屋中。
齊詠春眉頭深皺,對世子殿下,覺得有些不同,又似乎什麽都沒變。
待到齊詠春離去後,覆著鬼麵的世子殿下才緩緩將其摘下,淚痕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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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城,醉得意酒樓。
呂不悔坐在雅間中,慢斯條理地吃著盤中點心。
不久,雅間的門被人推開,一位小廝走入雅間俯在呂不悔耳邊低語
“掌櫃的,他們來了。”
“嗯。”
呂不悔輕輕回應了一聲,揮手讓小廝退下。
小廝低著頭,弓腰退出雅間。
“呂兄可是思慮周全了?”門外傳來趙定修的聲音。
趙定修領著蘇政以及虞嬈二人步入雅間。
呂不悔沒有昨日那般倨傲,麵色很是柔和,臉上笑意不減,站起身來示意眾人
“諸位請坐。”
“客套話,不悔不多言了。除去那些條件外,我還有一個要求。”身著錦衣黑袍的呂不悔豎起手指,朝趙定修和蘇政說道。
蘇政和趙定修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點頭,蘇政沒有猶豫道
“呂先生,請說。”
呂不悔撚起酒杯又輕輕放下,挪動。
“凡西蜀疆域所至,醉得意酒樓和呂某的當行就要開到哪裏。”
蘇政沒有多想,當即就答應了下來,但趙定修卻沒有言語,倒是讓蘇政有些意外。在蘇政看來,這筆買賣並不算理虧。
趙定修眼眸瞥過呂不悔那副笑容滿麵的臉龐,心中暗自對呂不悔的警惕多了幾分,真莫不是萬物言商,事物皆可賣?
呂不悔見趙定修目光看來,他並非規避,而是正視那位昔日西蜀丞宰。
趙定修同樣報之一笑“一切聽從政兒的便是。”
“如此,呂某必當竭力而為。”
呂不悔走出位子,朝蘇政恭敬一拜“呂某必將輔佐殿下複國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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