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老骨頭杠上小猢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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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厭軍擅自換防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雖然沒打起來終究是有些遺憾,但也不礙給司馬白定上縱兵嘩變的罪名。
    “罷了,賢侄也是顧全大局。”
    庾濟皮笑肉不笑的給王恬送了個台階,眼下要緊的是聯合王導拍死司馬白,沒必要硬落琅琊王氏的臉麵。
    “動沒動手不打緊,隻這擅自調兵奪門,與逼宮何異?缺上一條半項的,不礙定他犯上作亂!丞相,速速進宮吧,司馬白手腳太快,再耽擱恐怕又生變故。”
    庾濟催的急,王導卻仍是老僧坐定一般,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動聲色。
    “丞相?莫非有別的看法?”
    “且坐,莫急,焉知這不是陛下授意?”王導抿了一口茶,緩緩問道。
    “那又怎樣?”庾濟又是一聲冷笑,暗道老王是揣著明白裝湖塗,皇帝陛下就能擅改朝廷體製了?中領軍派頭端的十足,大義凜然道,
    “便是陛下授意,他司馬白也得明旨換防,奪門惡行如何也繞不過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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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若明旨就慶幸了,”王導搖了搖頭,意味深長歎道,“朝堂上承平日久,吾等習以為常竟麻痹至斯...”
    庾濟不解道:“丞相何出此言?”
    王導輕歎一聲:“咱們和陛下商議的那樁買賣,怕是走漏了風聲。”
    “泄密了?”庾濟一怔,見王導正斜眼瞟著自己,當即大叫道,“丞相疑某不成?”
    當日廷議之後,他倆和郗鑒密謀排擠司馬白,為防泄密激怒司馬白,連奏章都是三人親自執筆寫的,此事隻有他們三個和皇帝陛下知曉。達成交易之後,也一直在暗中籌措準備,為的就是打司馬白一個措手不及,到時木已成舟,司馬白捏鼻子也得認下。皇帝做這等虧心事自然是沒臉宣揚的,那泄密的隻能是三個老家夥其中之一。
    王導搖頭道:“從哪裏走漏了風聲已經不重要了,隻看他連番動作,八成是知道自己要被貶黜了。確實小覷他了,如此人物,又怎會坐以待斃呢?”
    庾濟也是個老謀深算成精的,經王導這麽一提醒,一陣沉思後,漸漸理清了思緒:“拿下宣陽門,又打開城門...依丞相意思,司馬白不甘貶黜,他要鋌而走險?”
    王導一攤手:“這個司馬白啊,行事素來天馬行空,一貫兵行險著!咱們原本隻是想著逼他一逼困他一困,也好為貶黜他埋些伏筆,誰料他竟先給咱們下了個套兒讓咱們鑽。”
    庾濟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厭軍殺人必然不是意外了!這是他給咱們下的圈套,他故意授以咱們口實,咱們搞臭他的同時,正好也授以他口實興兵自保!好嘛,他倒成受委屈的那個了!咱們用了一招小題大作,那小子早也準備好了應付,同樣是一招小題大作!”
    “都是姓司馬的,陛下多半向著他,告到禦前反而弄假成真,真的把宣陽門給了他,咱們眼下又著實拿他沒轍。”王導一陣苦笑,連聲罵道,“這小猢猻明擺出一副狗急跳牆的架勢與咱們耍混賬,實在讓人頭疼的很!”
    庾濟憤憤道:“方才丞相攔我麵聖,原來是這個道理,這一回合,竟吃了小子暗虧!”
    “報!丞相,家中有急件送來!”
    三人正在公房裏商討著,一名小校突然闖入,將一封信呈給了王導。
    王導瞥了一眼信,思忖片刻,當著庾濟的麵拆開瞅了一眼,眼中掠過一抹難察的疲態,但卻也隻瞅了一眼,隨即便將信揣入了懷中。
    庾濟知道這是王導親衛,這急件也必是王導的私信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丞相,有要緊事情?”
    王導平澹回道:“小事,沒什麽要緊的。”
    庾濟悶哼一聲,有些不悅,但王導顯然不願告訴他,他也不便追問,隻接著先前話題繼續道:“得趕緊把巡防營撤回來,那小子正憋著壞找茬,咱們怎能再朝上硬湊!”
    “不可!”王導打斷了庾濟,沉聲駁斥,“巡防營非但不能撤,更需立刻拿人!”
    庾濟連忙勸道:“一旦打起來,城中必亂,豈不正中小子下懷?!”
    江左第一重臣笑嗬嗬站了起來:“你方才說他鋌而走險?但依我看來,他占了城門,貌似與城外降兵呼應,無非是一個恃兵自重的主意罷了!他還能殺了咱們不成?嗬嗬,老夫不信他敢冒這天下之大不韙!”
    庾濟聞言隻覺詫異,這老王導前言後語完全不對頭啊!
    先前他嚷著要對司馬白強硬,王導在那一聲不吭的靜觀其變,還刻意引導自己不要和司馬白針鋒相對。現在他意識到司馬白故意設彀,剛要緩和下來,王導卻怎又強硬了起來?
    這一會功夫,為何大變態度?
    庾濟不禁打量起王導,目光定在了王導胸前。
    是那封信!
    那封信讓王導變了態度!
    可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什麽?竟讓王導對司馬白的態度來了個急轉彎?
    王恬站在一旁同樣困惑,他也明顯感覺到老頭子前後態度截然不同。
    先前說了那麽多,可話裏話外總有些把司馬白視作頑童的意味,而現在,恐怕是把司馬白當做政敵對待了,恐怕還是你死我活的政敵。
    一定是那封信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事情,竟讓父親起了殺心!
    王導不顧倆人的狐疑,自顧說道:“要鬥便鬥吧,反正都是投鼠忌器,就看誰先繃不住了。”
    王恬聽的心中慚愧,想來,那厭軍小將就真的敢殺人奪門麽?假使他有老頭子一分器度,方才就不會敗給那厭軍小將了。
    “你親自去,把他那個殺人的手下拿了,鎖進廷尉大獄!”王導指著王恬吩咐,“他占他的宣陽門,咱拿咱的殺人犯,各忙各的,該打就打!我們這幫老骨頭還沒朽掉呢,他就能一手遮了天麽!”
    “哈哈,正該如此,這才是我大晉第一名臣的氣勢!”縱然是死對頭,庾濟也是佩服的很,暗道王導就是王導啊,隻這份器度,旁人萬般是比不上的。
    “老骨頭杠上小猢猻...倒真是有趣的很!”王導踱著方步,不緊不慢的朝外走去,一邊招呼庾濟:“走,進宮麵聖!參劾武昌郡王!”
    王恬望著王導背影,心中竟有些期待,既然老頭子認真和武昌郡王較上勁,這般曆經大風大浪的底氣,武昌郡王能招架的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