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江湖巨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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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山腳下,隻見山下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數十名上清派弟子麵北雁翅排開,人人麵色凝重,注視著前方赤手空拳相鬥的兩人。

    林公玉走上前來,隻見相鬥的兩人之中,一人藍布道袍,身材略胖,正是六師兄常金平,另一人是一五十來歲的老者,身材高瘦,身穿青布長袍,臉色蠟黃,沒有絲毫血色。

    那老者一雙肉掌上下翻飛,招招拍向常金平身上的要穴。林公玉自拜師上清派十餘年來,除諸位師兄傳授門下弟子武功之時,甚少有機會能夠見到本派高手顯露真實功夫。他常聽同門私下說起上清派在江湖上的赫赫聲名,前代高手的英雄事跡,不禁心向往之。然而隻是耳聞,並未親眼所見親身所曆,心中常覺遺憾。此番第一次見到本派高手與別派之人過招,心中興奮不已。

    林公玉仔細去看六師兄的一招一式,隻見他使的是上清派的入門功夫通臂拳,上清派弟子人人會使,但常金平使出來,別有一番氣勢。常金平雙拳隻守不攻,穩如泰山,將那老者的每一掌都化於無形,就連大師兄衝元子心中也不禁自歎不如。

    兩人又鬥了十招,常金平將對方的招式了然於胸,突然變拳為掌,使了一招“大江東去”,那老者陡然一驚,不敢硬接,忙側身避開。常金平右掌跟著伸出食指中指向那老者天靈點去,左掌已拍向他的小腹。那老者側身之勢未穩,已經再無可避,天靈穴受損不死也要重傷,隻好冒著小腹受掌的風險,集全力於雙掌來抵擋常金平點向他天靈的一指。

    衝元子眼見那老者立時就要落敗,忙道:“二位且住。”常金平性情和善,自不願當眾令那老者落敗出醜,早盼師兄出言相勸。衝元子話一出口,他足下一點,立馬向後退出三步,拱手道:“承讓。”

    那老者輕哼了一聲,心中卻也暗自慶幸。衝元子上前施禮,笑道:“閣下想必就公孫無極公孫先生。”

    那老者正是公孫無極,當下抱拳說道:“正是,大俠兩個字不敢當。恕老朽眼拙,敢問尊駕可是靈虛道長門下的高賢?”

    衝元子道:“在下道號衝元,這位是我二師弟韓金鳳,這一位是我六師弟常金平。”

    公孫無極紛紛拱手,又介紹了己方幾位成名人物。雙方禮畢,衝元子便請眾人山上,隻是來人太多,上清宮無法招呼,公孫無極心想就算這些人全都山上,人數上也不占便宜,何況大多都是烏合之眾。當下隻請了一些有頭臉的人跟隨自己山上。

    其餘人等望著山上,有的大罵上清派狗眼看人低,有點大罵公孫無極不是東西,小看自己,有的便已悄悄離去。

    待到上清宮前,靈虛道長早已觀前相候。公孫無極雖帶人來興師問罪,卻也不敢失了禮數,整衣上前行禮,口中說道:“晚輩公孫無極拜見靈虛真人。”

    靈虛微微一笑,說道:“無需多禮,請入內奉茶。”

    三清殿內無法安置這麽多人,便在殿前空地上擺了桌椅,群雄落座,一時不知上清派先兵後禮是為何意。

    待上清派弟子奉茶完畢,已過了半柱香時間。公孫無極站起身,說道:“真人明鑒,我等此番吃了雄心豹子膽上龍虎山,不為別事,近一年來幾十個成名英雄死在上清派手中,人人畏懼上清派的威勢,不敢出頭,在下卻知上清派向來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靈虛真人亦是人所共仰,是非黑白自有公論,上清派必不會罔顧江湖道義,晚輩與眾位英雄思之再三,鬥膽上山來請真人主持公道。”

    靈虛道:“公孫大俠稍安,不知眾位英雄好漢可知道凶手姓甚名誰,若果真是我門下弟子,貧道絕不姑息養奸。”

    公孫無極微一遲疑,說道:“我等雖不知道此人姓名,卻敢斷定必定是上清派弟子。”

    衝元子道:“不知公孫大俠有何憑據?”

    公孫無極道:“那人殺了數十位我武林同道,使的都是上清派的武功,難不成這也抵賴得了嗎?”

    衝元子道:“據貧道所知,哀牢山吳顯通被人長劍貫胸而死,塞外雙奇之一的陰華被陰柔掌力震碎了心脈,山西陸良侯天靈碎裂而死,難道這些都隻我上清派的功夫辦得到嗎?”

    公孫無極見他一口氣說了幾個被害的江湖中人致命之傷,單憑傷勢卻難以佐證,一時無語。

    忽然有人說道:“我大哥三弟都是被上清派弟子害死的,我親眼所見,這又怎麽說?”

    眾人循聲望去,見說話之人是一五十來歲的老者,左臉嘴角一道疤痕直至耳根。

    靈虛道:“貧道沒猜錯這位是湘北刁二先生吧?”

    那老者正是湘北三雄的老二刁奎,他聽得上清派的掌門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禁一喜,拱手道:“晚輩刁奎,拜見真人!”

    靈虛未及答言,韓金鳳一旁道:“敢問刁二俠令兄和令弟是在何時何處被害?”

    刁奎道:“上個月二十八,在山西河南交界,那又如何?”

    韓金鳳冷笑道:“敢問刁二俠兄弟三人去山西做什麽?”

    刁奎被他一問,一時漲紅了臉。人人都知這刁氏三兄弟做的無本的買賣,專幹打家劫舍的勾當,三人武功不弱,又與諸多綠林強盜互通音訊,因此江湖中人大半不敢得罪他兄弟。外加他三人隻圖財,甚少傷害人命,趨炎附勢之人便阿諛其為仁義大盜,在江湖上倒也有些名聲。

    但畢竟打家劫舍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被韓金鳳這麽一問,刁奎自覺麵上無光,因此一時語塞。

    卻聽有人道:“刁家兄弟做什麽與今天之事無關,上清派濫殺無辜,難道抵賴不成。”

    韓金鳳朝說話之人看去,見一人手拿折扇,四十來歲,微睜雙眼,也正看他。

    他正猜想這人是哪一號人物,突然聽六師弟常金平笑道:“原來是淩雲劍傅燕生傅大俠,久仰久仰,先生此言差矣。”

    韓金鳳心道:“原來是點蒼派的傅燕生,聽說他師兄前不久也被人殺了,想來也誤傳是我上清派所為。六師弟好眼力。”

    傅燕生道:“倒要請道長指教!”

    常金平道:“刁氏兄弟做的是攔路搶劫的買賣,我上清派行的是拔刀相助之事,莫說此事與我上清派無關,就算是我上清派哪一位弟子為之,也絕不會矢口否認。試問眾位英雄,若愚路見不平之事,該當如何?”

    眾人被這一問,都是默然,心想誰來問罪你也不該來,畢竟非俠義一道。

    刁奎聽了心中大怒,說道:“沒錯,我兄弟三人做的是劫道的行當,本以將生死置之度外。可你們上清派也忒欺負人,要殺便殺,如何戲耍我兄弟?”

    衝元子道:“這話何意?”

    刁奎突然撕開衣衫,露出胸膛,眾人一看,不覺心頭一顫,原來有人用利器在他前胸刻了“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八個字,刁奎道:“那日我兄弟三人行至山西河南交界處,遇見一年輕人攔在路中央。”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這人可是十八九歲,麵目俊美,手中拿著一把簫?”

    刁奎向那女子望了一眼,識得是薛家寨寨主薛廣信的夫人蘇三娘,說道:“不錯,敢問蘇三娘子如何得知?”

    蘇三娘哀歎一聲,說道:“我丈夫也是被這小子殺害的,這小子看著到俊俏的很,沒想到下手狠毒異常,留下我孤兒寡母,如何是好?”蘇三娘語調宛如唱戲,說著竟然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刁奎道:“蘇三娘子不需哭,自然有靈虛真人為我等主持公道。”

    衝元子道:“刁二爺說是遇見了位少年,不知後來如何?”

    刁奎道:“那小子攔在路中央,也不說話,也不讓路。我大哥上前以禮相待,說道:‘我兄弟三人著急趕路,請公子行個方便。’哪成想那小子好似沒有聽見。我還道他睡著了,便又上大聲道:‘公子借過。’我三弟見他仍舊不動。心中有氣,罵了句‘哪裏來的兔爺,識相的乖乖讓路,否則別怪刁三爺鞭子不長眼。’那人聽了微微睜開眼,向我兄弟三人看了一眼,竟然吹起簫來。我三弟右手一揮,手中的鞭子去卷他的簫,那少年抬起右腳踩住了鞭子,雖然我三弟未盡全力,可他露了這一手功夫,我三人萬萬不是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當下我兄弟三人掉頭便走,這人倒也不追,哪知我三人行了十幾裏路,那少年竟然又擋在前麵。我心知他誠心找茬,可思來想去也想不起與此人有何冤仇。若不先下手,恐怕我兄弟三人難以活命。當下我三人全力圍攻那少年,鬥了三招便認出是上清派的功夫。”

    刁奎說到此處,情緒激動,雙手撐椅,幾欲站起,半晌又道:“這小賊把我三人打倒點了穴道,他拾起我的銀槍,笑道:‘你這銀槍不知殺了多少人,今天也叫你嚐嚐?’他說著便在我三人身上刻字,若是喊痛,他便更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