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你可知我的悲傷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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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殘酷的現實讓覃四兒有些天旋地轉。
在沱沱河邊,江雲追上了他們。
他追上了他們。
他是怎麽追上他們的?
他怎麽就追上他們了?
偌大的雪山,偌大的荒原,他怎就追上了他們?
原來,他到過多吉家。他江雲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那個移動盤,他怎麽可能放過多吉一家。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嗎?
如果不是,為什麽她說她要聽多吉唱的《太陽公公》之後,他立馬與她翻了臉?
如果不是,為什麽她說那小男孩像多吉時,他臉色大變,然後他一個人跑到這湖邊嘶心裂肺的發泄?
“高山……你他媽的告訴我,多吉在哪裏?他們一家在是否還安然的在牧區?”
高山的臉在轉瞬即逝之間變了顏色,他沒有想到覃四兒發現了,人在受到刺激的時候,反應最是真實,所以這個問題最真實的答案都清清楚楚的寫在了他的臉上,一一不落的全進了覃四兒的眼裏。
為什麽?為什麽?覃四兒陡然眼前一黑,身子發軟,往他身上倒了過來。
“四兒,你哪裏不舒服?”高山緊緊的拽著她不斷往下滑的身子,看著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臉上越泛越濃的青色,他亂了心神。
“你說,多吉怎麽了?”覃四兒虛弱的在他懷裏質問他。
高山背脊一涼,迎著她的視線,躲無可躲。最終,深吸一氣,慢慢說道:“死了,都死了。”
聽了高山的話,覃四兒臉色驟變,急火攻心,一下子暈了過去。
“四兒,四兒,你怎麽了,四兒?”高山心急如焚。
她說過的,她身體不好,10年前換過零件,10年後的現在,零件又壞了。
他想到了她在麵對生死的大事之上這麽的坦然。
一股涼氣從腳底竄上背脊,直衝腦門。
刹那間,他方寸大亂。
“四兒,你撐住。”高山抱起他,往回飛奔而去。
“這姑娘怎麽了?”老者看著他抱著她慌亂的奔了回來,也嚇了一大跳,急忙迎了過去。
“她心髒不好,估計是引發高反了。”
“快快快,快把她抱進房裏,政府備了高反的藥在這裏。”
高山抱著覃四兒衝進房裏,嚇到了裏麵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他慌不擇路的向榻邊衝了過去,輕輕地將她放在榻上,後麵跟進來的老者,嘴裏說著,手裏比劃著,瞬間屋子裏的立馬反映了過來,各自找東西去了。
而高山則衝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又提著急救箱衝了進來,高山給覃四兒開了氧氣瓶罩住她的口鼻,年輕的女人立馬過來幫忙。
高山比劃著動作,讓她依葫蘆畫瓢,然後拿了針藥,給她施針。
多虧了他在部隊待了這麽多年,看著年年進藏的新兵抗高反,他從中積累了不少的經驗,總算有驚無險的讓覃四兒睜開了眼睛。
這冰川是不可能去看了,得立馬趕到醫院去,如果情況嚴重,得立馬轉到拉薩去。
一路上覃四兒昏昏沉沉的,即便短暫的蘇醒,也沒有與高山說一句話,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高山。高山心急如焚,一路踩著飛車往鄉裏趕,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他不會原涼自己的。
如果他沒有帶她來看普若崗日冰川他們就不會到這裏,如果他沒有胡謅她餓了他們也就不會停下來,如果他能看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她也就不會知道多吉的事情。
如果……如果……可是現實沒有如果。
他猛然間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都忍了這麽久,為什麽他今天沒能忍住?
到了鄉裏,見了人問了去醫院的路,就直奔醫院而去。
高山在醫院的長廊裏,坐立難安。醫生的話猶在耳邊回蕩。
“她的情況暫時暫時控製下來了,但是情緒不是很穩定,不能再讓她受任何的刺激,她做過心髒方麵的移植手續,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強烈建議你們盡快轉院到設施完善的大醫院,對她的心髒做一個全麵的檢查。”
“醫生,你是說心髒移植手術?換……換……換心髒?”
“是的,所以我強烈建議待病人病情穩定過後一定要去設備先進的大醫院做要檢查。”
覃四兒,你究竟來這荒原做什麽?你真的是來尋死的嗎?
高山,整個人虛脫了,倚著牆壁癱坐在地上,眼波流轉之間皆是傷悲和無助。兩人從狹路相逢開始,到情絲暗潮洶湧,再到不顧一切的千裏追愛,以他對她的了解,他隻當她那些易於常人的行為是任性,是倔強,可是到現在他才明白,她的那些行為根本不是任性,不是倔強,而是心之所想。他終於敢肯定,在雪山逃亡的那次,他倆在荒原爭吵,撕扯,她都是故意的,因為她一心想尋死。
他們在多吉家談論到生死問題,她對待人生一世的這個問題,就像對待草木一秋那麽的淡然。生與死,她已經看淡了。這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每天都在渴盼早晨初升的太陽和夜晚浩瀚的星空,即便纏綿於病榻,對時間也是錙銖必較,絕不輕言放棄,為什麽她要如此的作踐自己的生命,拿生命當兒戲?
吉對於她的意義,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多吉慘遭不幸,而且他還有意隱瞞真相,他又該怎麽勸解和開導她?
他膽怯了,他退縮了,他失去勇氣了。從來沒有過的無助,他怕聽到她要要找人拚命的話,他還怕聽到她不要他的話,他更怕親耳聽到她輕言放棄生命的話。
他不敢踏進病房一步,更不敢麵對她。最後,他去了護士站,拜托護士在門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他想出去給她買點白粥回來,雖然她一直掛著營養液,根本不需要這些,但是,他想為她做點什麽。
買好了粥頃刻也不敢耽擱就飛奔了回來,當他看見盡心盡職的護士小姐果真在門口守著,他心裏一暖,心裏踏實了不少。道了謝後,他輕輕的推門進去,他剛踏進去一步,病床上躺著覃四兒就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四兒,你醒了。”高山趕緊放了粥,匆忙的跨了過去,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想要將她放平在床上。“四兒,你先躺下,你需要好好休息。待你好點了,我們就轉院去拉薩。”
“為什麽要去拉薩?”覃四兒停止了掙紮,瞬間臉一沉。
“我不去,我要去唐古拉山鎮,我要去唐古拉山鎮,高山。”
“我現在就要去唐古拉山鎮,我現在就要去。”覃四兒掙紮著扯了吊瓶,拚命的想要翻下病床。
“四兒,等身體好點再去,好不好?”高山低語。“醫生說你接受過心髒移植手術,現在必須要靜養,四兒乖,我們聽話,好嗎?”
“高山,你告訴我,那是誰做?”覃四兒拽著高山的衣服,怒紅了雙眼,凜冽的眼神像尖刀,一刀刀的剜著高山。
“是江雲嗎?”覃四兒怒吼了出來。“你說,你說,是不是江雲。”
“四兒,你先冷靜一下,”高山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可是覃四兒一腳給他揣了過去。
“我沒法冷靜,沒法,你聽清楚了沒有?”覃四兒撕心裂肺的吼著。“多吉我把她當成我的弟弟,死的不是你的弟弟,我沒法像你一樣做到冷漠無情。”覃四兒怒發衝冠。
“他們一家救了我們,我們卻害死了他們一家。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無異於是恩將仇報,高山,這是恩將仇報啊!高山,你為什麽要瞞我,你有什麽資格來隱瞞我,你告訴我,你有什麽資格,你說啊你說啊。我是這麽的相信你,擔心你,愛你,可你為什麽要瞞我,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覃四兒怒指著他,心裏悲傷成河。
她為了他,不惜與過去決裂,可他是怎麽對待她的?拿謊言搪塞她,隱瞞她,如果不是他異常的行為出賣了他,他不是不就準備隱瞞她一輩子?
“四兒,四兒,四兒……”高山緊緊的摟著她,可是她發瘋了一般的,不受他的控製。“四兒,四兒,身體要緊,四兒,等你身體好了,你要打要罵,我都隨你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是等我死後嗎?在我墳前告訴我嗎?”覃四兒推開他,一雙瀲波的眸子狠狠的瞪著他。
“四兒,我不準你說這個字,不準。”高山心顫,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就是致命的傷害。
“不準?”覃四兒低低嘲笑了起來,然後斂去了所有的表情,冷若冰霜的看著高山,一字一句道:“高山,我沒有告訴過你,我來藏區就是尋死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