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帶著拓跋弘野，衝入到了無盡的虛空亂流之中。
    一開始，拓跋弘野嚇得要死，他隻聽說過有人能活著從幽沙海走出來，卻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完全脫離地脈，橫穿虛空亂流……
    不過漸漸的，他不怕了。
    張楚在虛空亂流中橫穿，信步閑庭，一點危險都沒有。
    很多時候，他們剛剛經過一處地方，人剛離開，後麵就被虛空亂流吞沒了。
    但張楚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
    最終，張楚停了下來。
    這裏的地麵與其他地方不同，地上生了一些米粒大小的苔蘚，它仿佛一個完全被遺忘的小島，安靜的存在著。
    地方不大，大概兩三百步就能將這裏走完。
    這時候張楚說道：“好了，暫時在這裏停留下來吧。”
    拓跋弘野其實是一個很樂觀的人，他問張楚：“師父，你現在也是王侯了嗎？”
    “我聽說，任何從幽沙海回歸的人，隻要稍稍修煉，便是王侯。”
    “您如果能成為王侯，一定會不一樣，他們一定不是師父的對手，我能感覺到，他們都怕師父！”
    張楚輕輕點頭：“你說的對。”
    實際上，此刻張楚內視自己的築台大鼎，已經發現，自己的築台大鼎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它所有的腳都消失了，化作了特殊的形狀。
    張楚仔細感受，發現它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圓腹或方腹，而是一種難以確切描述的渾圓體，仿佛一顆核心被無數複雜的結構包裹著。
    它緩緩旋轉、明滅不定，周圍有一層環帶，環帶之中，銘刻著玄奧無比的原始道紋，仿佛是三種始源經共同銘刻在其中。
    並且，它還在不斷的變化著形狀，張楚也無法預測，它究竟會變成什麽樣。
    但是，它變化的速度很緩慢。
    張楚稍稍感覺便心中明悟：“需要我體內的靈力恢複至巔峰，肉身與神魂狀態完全複蘇，它才會開始進化。”
    張楚的枯寂海空了，必須補充到足夠的靈力才行。
    此刻，張楚的命井，命泉皆猛烈奔湧，各種新鮮的，強大的靈力，不斷湧入張楚的體內，澆灌張楚的四肢百脈。
    同時，不斷有海量的靈力注入枯寂海，但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灌滿枯寂海。
    於是張楚盤坐下來，向拓跋弘野打聽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我從邊地離開，到回歸，中間用了多久？”
    拓跋弘野心中算了算，這才說道：“一百七十九天！”
    六個半月，張楚心中了然。
    在源村的那段時間，張楚都忘記了時間，想不到，一晃竟然這麽久過去了。
    於是張楚問道：“來自大荒的尊者們，都還在嗎？”
    拓跋弘野搖頭：“已經都離開了。”
    接下來，拓跋弘野將這六個月發生的事情，大體說了一遍。
    先是來自大荒的尊者們都離去了，隨著大部分大荒尊者離去，一個已經消失的族群，竟然又回來了。
    熒惑族！
    張楚知道，這個所謂的熒惑族，就是惑猶族扶植的傀儡，本質上，是因為煌偃大聖的到來，改變了邊地的格局。
    在這神明都難以行走的時代，一位大聖突然強勢出手，扶植一個本就有根基的熒惑族，太容易了。
    依照拓跋弘野的描述，熒惑族的崛起十分強勢，大量王侯級的強者湧現，幾乎在頃刻間便打亂了邊地的平衡。
    甚至，那些九境界的王侯，可以組成天罡陣。
    熒惑族歸來之後，首先宣布，它們才是邊地的原住民，說其他王侯都是外來者，它們要搶回自己的大地，於是果斷發動了戰爭。
    玉心侯，崇信侯，霓裳侯等人族王侯，根本就擋不住，紛紛被抓，大量的土地被熒惑族掌控。
    鑿井師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熒惑族不需要強大的井師，他們需要的是更容易控製和治理的普通邊民。
    民越弱，越是容易掌控。
    強大的井師，隻會成為熒惑族統治邊民的阻礙。
    而隨著熒惑族掌控的地域變大，他們越發的不加掩飾。
    熒惑族說張楚是亂世妖人，說張楚培養大量的井師，讓邊地的子民強大，是想煽動那些子民發動叛亂。
    如果有誰說，是張楚驅趕了諦貘族群，他們就會立刻告訴所有人，真正驅趕走諦貘的，是煌偃大聖。
    而張楚，不過是個騙子罷了。
    甚至，專門成立了“獵楚隊”，要獵殺張楚。
    拓跋弘野講了很多，熒惑族不僅抓走了玉心侯他們這些與張楚親近的王侯，還抓走了童青山，嫻姒，甚至小黑熊。
    最終，張楚表情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
    張楚與惑猶族之間的仇恨，早就無法化解。
    張楚成為丹師的時候，就殺過惑猶族的族人，依照惑猶族的說法，隻要你敢殺任何惑猶族的族人，必然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雖然張楚後來煉化出了惑猶珠，讓惑猶族的生靈難以定位到自己，但這一層仇，卻早就埋下了。
    之後，張楚將自己假扮成貘神龍，覆滅了熒惑族，那更是結下了死仇。
    要知道，熒惑族可是惑猶族的傀儡，是惑猶族獲得大量財富的一隻手。
    所謂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張楚借刀殺人滅熒惑族這件事，恐怕早就被惑猶族給查出來了，他們能不恨張楚才對。
    再加上張楚表現出來的潛力，如果不及時掐死，未來誰知道張楚會成長到哪一步？
    所以，煌偃大聖哪怕是被天地大道針對，她也要強撐著，守在邊地，想滅殺張楚。
    隻是她做夢都沒想到，張楚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兩次。
    甚至，打臀石出手，還讓她蒙羞。
    如今的邊地，煌偃大聖氣急敗壞，調集了大量的九境界尊者，從各個方向圍堵張楚。
    “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呆在虛空亂流之中！”
    “隻要他敢出現在地脈附近，立刻動用社稷盤，將他困死其中！”
    惑猶族的許多尊者聽到“社稷盤”的名字，一個個頓時臉色難看，有些人想勸，但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敢說出來。
    社稷盤，大荒103件天地奇物之一，確實是困人利器，可一旦困不住……那就要易主的啊。
    隻是，這話沒誰敢說出來，煌偃大聖正在氣頭上，誰說出來，等於找死。
    虛空亂流之內的那片小小空間內，張楚平靜下來，開始提升自身。
    他的命井紮根在宇宙星空，他的命泉與大荒各大名泉直接貫通，無盡靈力不斷進入張楚的體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楚體內，枯寂海終於滿了。
    張楚的神魂充盈，肉身力量恢複至巔峰，要衝擊“王侯”之境了。
    此刻，張楚的意識沉入築台空間，築台空間起了特殊的變化，這裏不再空蕩蕩，而是混沌氣彌漫，化作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深邃之地。
    此處似乎沒有時間流淌的概念，唯有鴻蒙未判般的炁，在奔騰肆虐，如同開天辟地前的混沌雛形。
    偶爾可以看到，那混沌之中，有星辰湮滅的微光炸裂，又轉瞬被混沌吞噬。
    此刻，張楚的築台空間之中，充斥著一種原始、荒莽、令人心神顫栗的古老韻味。
    而之前那不規則的築台大鼎，仿佛化作了一顆卵，它色澤混元，宛如一團難以名狀的光源，靜靜懸浮在這片混沌之中。
    “這還是我的築台大鼎麽？”張楚心中驚異，他的情況，完全與大荒普通的尊者晉升之路不一樣了。
    他原本的築台大鼎，因為進入過始源村，修煉了那種始源經，並且渡過了幽沙海的“十大殺劫”，竟然又回到了最本源的狀態，成為了一顆奇異的“卵”。
    就在這時，張楚的枯寂海突然打開，海量的靈力從四麵八方湧動過來，衝入了這片混沌之地，澆灌這顆卵。
    這顆卵的表麵，突然誕生了一個極小，但極明亮的光點。
    下一瞬，光點脫離了那顆卵，繞著那顆卵急速飛行起來。
    張楚看到這一幕，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還好，回來了！”
    雖然這顆卵與之前的築台大鼎完全不一樣了，但那光點張楚卻很熟悉，有它在，便可以吞噬其他尊者的築台。
    就在這時，那顆卵輕輕一顫。
    太厚重了，那一顫，引得整個混沌空間如沸水般翻騰起來，仿佛有什麽亙古洪荒的存在即將破繭而出！
    轟！
    築台空間猛震！
    混沌玄炁流瘋狂向內塌縮、凝聚！
    那顆卵驟然收縮到極致，隨即爆炸般地擴散開來，發出刺目的光。
    混沌鴻蒙氣翻滾升騰，如神魔捏土造物，光芒最熾烈處，一個鼎的雛形顯現出來。
    那是一尊小小的九足鼎！
    張楚懵了，這鼎太小了，隻有成年人的拇指肚那麽大……
    “我大鼎呢？你給我吃了啊？”張楚心中腹誹。
    仔細看，這小鼎的九足，更是細小如火柴棍。
    不過，九足形態各異，每一足，各有特點。
    有的足，如虯龍柱，蜿蜒虯結，紮根在虛空深處，充滿了力量感。
    有的足，如鍾乳石筍，仔細感受，竟然有某種荒古氣息彌漫。
    有的足，又如章魚觸手，蔓延出許多觸手，雖然伸在虛空中，卻給人一種強有力的抓附感，仿佛緊緊的將自己固定在了那裏。
    ……
    這九足，皆有不同，但它們共同支撐起的小鼎，卻蘊含著一種渾然天成的、超越幾何對稱的至高平衡感。
    不對稱，卻給了張楚一種完美無缺的感覺，張楚看到它，甚至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而之前的那顆光點，竟然隱入了小鼎之內，不再環繞著小鼎旋轉。
    這一刻，張楚的尊者九境界，總算是成了。
    隻是鼎還太小，它需要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