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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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左翼被衝散了!”副將的吼聲帶著哭腔響在耳邊。英布餘光瞥見,左側的玄甲衛正被穿封逸和弋念嬌纏住。弋念嬌的寒綃穿梭如遊龍,穿封逸的拖著腿,卻半點不影響她半截方天畫戟的發揮,兩人背靠著背,竟配合得默契無縫,看來這重傷之下,反倒激出了死誌。
    “放箭!”英布大喝。三百床神臂弩齊發,箭雨如蝗壓向崖頂。李墨涵突然從懷中摸出個青銅葫蘆,拔開塞子的瞬間,濃烈的白霧騰起,遮得半片崖壁都模糊了。箭簇撞在霧裏,發出悶響,紛紛墜崖。
    “好個毒霧!”英布瞳孔微縮,發出低吼,“玄甲衛結盾陣!前排舉盾,後排搭人梯!”
    玄甲衛迅速變換陣型,玄鐵盾連成一麵移動的牆,踏著同伴的肩膀往上湧。穿封狂的斷劍在盾牆上砸出一個個凹坑,穿封逸的半截方天畫戟專挑盾沿薄弱處劈,李汐染的軟劍則從盾縫裏鑽出來,專刺持盾者的手腕。南天竹的利劍舞得像個鐵球,每一下都砸得人東倒西歪。
    “將軍!他們要搶崖邊的纜繩!”副將指著崖邊那根碗口粗的青藤,此刻正被穿封逸和弋念嬌死死攥住,想是她們想要借助青藤滑下懸崖,躲避追殺!
    英布猛喝一聲,大斧斜指地麵,玄甲衛的盾陣突然加速,最前麵的十幾個衛士撞開盾牆缺口,揮刀砍向青藤。
    “找死!”穿封狂的斷劍突然脫手飛出,帶著風雷之聲直取英布咽喉。英布旋身避開,刀背磕在斷劍上,卻覺手臂劇震,穿封狂竟在斷劍上用了幾分內力!
    “老東西!”穿封逸殺過來助哥哥一臂之力,方天畫戟直刺英布麵門。英布橫刀相格,火星子濺在兩人臉上。穿封逸的力道竟比剛才更猛,玄甲衛的盾陣被撞得晃了三晃,幾個衛士被震得吐了血。英布咬牙,舉斧斜削,將穿封逸的方天畫戟攔腰砍斷。那斷戢“當啷”落地,穿封逸愣了一瞬,隨即張開雙臂,任由玄甲衛的刀劍刺進身體,他最後看了眼崖底,嘴角扯出個笑。穿封狂痛心疾首,“逸兒!”淒痛的喊聲回蕩山穀。
    李墨涵的毒霧散了些,露出他和李汐染背靠背的身影。李汐染抹了把臉上的血,衝李墨涵喊:“姐姐,公主被殺死了!”李墨涵卻搖頭,從懷裏摸出顆火折子:“中間那輛車有我布的引火索,燒了它,誰也別想得逞!”他咬破指尖,在火折子上一按,火苗騰地竄起,映得兩人眼尾發紅。
    “攔住他們!”英布吼道。玄甲衛蜂擁而上,刀槍齊下。李墨涵被刺中七八刀,卻仍舉著火折子往崖邊跑,最後被亂刀砍倒在離金車三步遠的地方。李汐染的軟劍紮進三個玄甲衛的咽喉,最後被長槍貫穿胸口,她望著燃燒的火焰,卻未引上導火索,她輕聲說了句什麽,便軟軟倒下。
    弋念嬌的透骨釘早已用完,她手中的寒綃劍卻仍在抵禦敵軍,砍翻兩個玄甲衛,卻被背後的長矛刺穿後腰。她踉蹌著走到崖邊,望著翻湧的霧海。卻被南天竹殺翻了圍攻她的十幾個玄甲軍,將她解了危。
    穿封狂怒發衝冠,妹妹的死對他打擊不小,忽地吼了一聲,連背部的羽箭已被震脫。當即揮掌打翻了身邊的十幾個玄甲軍。最終,英布孤立無援,帶著僅剩的幾個玄甲軍棄械而逃。南天竹揮開劍來,奮起直追。穿封狂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努力爬到妹妹身邊,痛哭失聲,卻說不上來一句話。李墨涵嘴裏還冒著血泡,“為什麽?”
    穿封狂向她爬了過去:“不要說話。”
    “穿封英雄,若不是當年你爹犯下大錯,江湖也不會被鬧得這般腥風血雨!”李墨涵的一席話,卻讓穿封狂莫名其妙。
    李墨涵微微一頓:“當年,我伯伯李斯負責押送百越之戰截獲的金銀珠寶,結果因為你爹走漏了風聲,導致一批寶藏被半路攔截,從此下落不明,那批寶藏,就是今天我們用生命去扞衛的東西。當時秦王一氣之下,殺了除伯伯外的所有押送之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爹。”
    穿封狂熱淚盈眶,“怎麽可能?我爹不是秦人!”
    “聽說後來你爹為了躲避秦王追殺,便躲在了關中一個叫羊埠寨的村莊裏。”李墨涵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真相。
    穿封狂恍然大悟,“時過境遷,我的一家最終也沒能逃脫被人追殺的厄運,他們舉兵屠村,難道不是想從我爹口中問出寶藏的下落嗎?”
    “穿封哥哥,”南天竹折了回來,“英布太狡猾了,我沒能將他追上。”
    殘陽沉到崖後去了,隻餘下半輪赤金,懸在霧海與天際的交界處,像枚被血浸透的銅錢。寒刃崖的石麵浸著暗褐的血,從崖頂蜿蜒到崖腳,在青石板上洇出蛛網般的紋路,那是穿封狂他們的血,和英布的玄甲衛的,還有被箭簇挑破的野藤汁液,在暮色裏凝成深褐的痂。
    他們的輪廓在暮靄中模糊成深灰的影子。穿封狂的斷劍斜插在崖邊,劍刃缺了三個豁口,劍身上的血珠正順著劍柄往下淌,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暈開了一抹紅。穿封逸的畫戟倒在腳邊,戟尖紮進青石板三寸深,戟杆的紅纓早被血浸透,蔫耷拉著垂下來,沾了草屑和碎葉。
    李墨涵的月白衫子皺成一團,壓在李汐染身側。她的軟劍斷成兩截,半截插在土裏,半截纏著段染血的綢子,那是她發間未及取下的緞帶,此刻正和劍鞘上的並蒂蓮一起,被血泡得發皺。
    李汐染的軟劍躺在崖邊,劍身崩了道缺口,劍柄上的紅綢浸了血,像條凝固的蛇。棱角上掛著的血珠正緩緩滑向崖底。
    野藤被砍得東倒西歪,幾縷藤蔓垂下來,掃過穿封狂的臉,藤尖還掛著半片帶血的碎葉。崖邊的野菊被踩得稀巴爛,花瓣黏在血裏,成了暗褐的花斑。有塊焦黑的引火索蜷在李墨涵手邊,卷曲如死蛇,還沾著幾點火星的餘燼,早滅了,隻餘下嗆人的焦糊味,混著濃重的鐵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