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你還是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珞魅身上了？”珞召的好脾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狠厲。

    “我有說嗎？”蘇悟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他，

    “我們也不是毫無過錯的，但珞魅也有，我們都有錯，她已經承擔了自己該承擔的，你這樣的評價對她不公。”

    “嗬”珞召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她那樣的人，原本是孤苦無依的，就連自己的母親也是養活不起的。

    是珞魅讓她身邊多了兩個可以為她赴湯蹈火的兄弟，更是珞魅給了她別的劊子手不曾有的尊重。

    享受了這一切，到頭來不過是在地獄吃了幾日苦頭，就說自己已經承受了該承受的，你不覺得可笑嗎？

    珞魅要承受的可是萬死萬生啊，你也已經見過他受刑的樣子了，難道你覺得這就公平嗎？”

    蘇悟想說珞魅是仙人，他知法犯法，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雖然珞魅的確是騙了她，可在她身上這算是等價交換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所以她沒有資格去責怪珞魅。

    就算有不公，也隻是良子一個人的不公，在她這裏，是完全公平的。

    珞魅在她身上用了永生法，還要想方設法讓她不要承認自己參與其中，這足以說明珞魅對她的維護。

    “怎麽？說不出什麽公平不公平的話了吧？”珞召嘲諷的看著她。

    與珞魅相比，她們所遭受的懲罰都是微乎其微的，她有什麽臉麵為自己鳴不平？

    “他對我是公平的，所以我願意接受懲罰。”

    珞召笑了，笑得有些意味不明，“知道你會接受什麽懲罰嗎？”

    “下地獄五百年，然後永生永世以鬼差的身份留在地獄，日日受焚心之苦。”

    這句話已經在她腦海中重複很多遍了，她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我今日為何而來嗎？”

    珞召麵帶笑容的看著她，那笑容讓蘇悟不寒而栗，“為何？”

    “我知道你想死，卻又沒有死的決心，所以來幫幫你。”珞召道。

    “什麽意思？”蘇悟問。

    “珞魅下定的決心很難改變，你如果真想與他一起認罪，就要先過了他那一關。”

    “我知道。”蘇悟已經做好了被珞魅責罵的準備。

    “不，你不知道。”珞召搖頭，“他為了讓你繼續活下去，會讓你嚐嚐地獄刑罰的滋味，甚至焚心之苦的滋味。”

    “何意？”

    “為了不讓你臨陣脫逃，不若我們現在便試試。”珞召道。

    “不。”蘇悟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她願意接受懲罰，是因為無論到時候有多苦，多痛，她自己都無路可退，隻能被動接受。

    如果現在珞召在她身上試了，她沒有信心在明知會承受怎樣痛苦的情況下依然願意向天帝認罪。

    趙越在她身上所用的刑罰已經讓她無法忍受了，地獄的刑罰隻可能比那痛苦百倍千倍，她沒有勇氣試驗。

    “怎麽？還沒開始就要退縮了？珞魅可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珞召眼中帶笑，心卻如墜冰窟，冷得發顫。

    珞魅絕對會讓她知難而退的，那樣的痛苦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他想做的就是要讓她退無可退，隻能承認。

    “他不會那樣對我的。”蘇悟搖頭，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汗。

    隻是看到秦鬆仁和珞魅受苦就已經讓她無法承受了，她又怎麽可能願意去嚐試？

    “由不得你。”

    話音剛落，蘇悟感覺自己心口的位置似是有一團火在燃燒，並且在一點點升溫，她能清晰的聽到一陣陣滋滋的聲音。

    隨著聲音的增大，心口的灼熱感越來越清晰，慢慢的，她有些承受不住，右手狠狠的揪著自己的心口。

    “停下來，快停下來。”她對著珞召怒吼，聲音發顫，手心和額頭全都是汗。

    “這就承受不住了？才剛開始而已。”說著，珞召對著她做了一個手勢。

    蘇悟突然覺得自己仿佛置身火海，皮膚紅的發燙，像是下一刻身體就會爆炸一般。

    “啊……”

    她不停的在地上打滾，想要緩解身上的灼熱感，卻發現她的舉動毫無用處，那種被灼燒的感覺越來越清晰，腦中甚至出現了秦鬆仁受刑時的畫麵。

    “不……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不……珞魅，救我……”

    她多希望此刻自己昏厥過去，那樣就不必承受這樣的痛苦。

    可她越這麽想，痛苦便越深，每當她覺得稍稍緩和一些的時候，火勢便會加大，痛的她想一頭撞死。

    但死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是一種奢望，她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到此刻才明白什麽是絕望，每當她覺得自己已經從絕望中走出的時候，就會有更大的絕望在等著她。

    “啊……啊……”

    房間裏充斥著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珞召淡定的坐在一邊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無動於衷。

    時間一點點流逝，蘇悟渾身的衣服已經濕透，她顫抖著身子蜷縮在地上，早已沒有了掙紮的力氣。

    “好了，今日的焚心之苦已經過了。”珞召站起身來，對著她輕飄飄的說了這麽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蘇悟側頭茫然的看著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口，汗珠夾雜著淚珠從右眼流到左眼，再滴落在地上。

    她想象不出自己如今的樣子會有多狼狽，但她慶幸那蝕骨的痛楚已經結束。

    此刻她腦中除了這點兒慶幸，再沒有任何想法。

    慢慢的，她沉沉的睡去。

    ——

    莫頃延趁著夜色將蘇悟從蘇府偷了出來。

    他不想與梁亦念正麵起衝突，他隻想蘇悟能活。

    她已經安靜躺了三日了，臉色在一點點恢複，卻沒有一絲醒轉的跡象。

    冉兮在趕往興都的路上，他則帶著蘇悟往雍向城趕，能早一日在路上相遇，蘇悟便早一日能醒過來。

    或許從此以後他與梁亦念之間的仇怨再無法磨平，也或許他之前計劃的一切都將成空。

    可他現在已經什麽都不能想了，腦子裏一直重複著蘇悟閉上眼睛時那無助而渴求的眼神。

    他隻要她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