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看莫頃延嗎？”天帝見她許久沒有說話，開口問道。

    蘇悟搖頭，“我想看看威子和牧虎。”

    天帝頓了一下，似是不太清楚她說的是誰。

    “一個為了我而死，一個一直為我看著家，等著我回去。”蘇悟滿心惆悵。

    他們是她重活一世第一眼看到的人，她不僅什麽好運都沒有給他們帶去，還讓牧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即將離開，也算是與他們告個別吧。

    “威子你可以見到，但牧虎”

    “怎麽了？”蘇悟緊張的看著天帝，牧虎是為她而死，沒有參與她和珞魅的事情，應該是正常投胎轉世才對，為什麽會見不到？

    “牧虎留在了陰陽道。”

    “為什麽？”珞魅說過陰陽道裏都是些心有執念不願離開的魂魄，難道牧虎在世間還留有什麽遺憾？

    如果是，她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還能幫他完成心願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思索間，天帝已經給出了答案，“牧虎死後經曆地獄的洗禮，心智堅定，膽識過人，閻王留他在陰陽道做了鬼差。”

    “鬼差？”蘇悟難以置信的看著天帝，隨即想到天帝對她的懲罰，最終的歸屬也是鬼差，她臉上的失落瞬間變為驚喜。

    “你是說真的？”

    天帝點頭。

    “他可願意？”該不會是牧虎陽壽未盡，因為她的關係意外死亡，才被閻王強製留下做鬼差的吧？

    “你當鬼差是什麽？”聞言，天帝不悅的看著蘇悟，“如果不是有過人的本事，怎麽可能把這麽重要的差事給他來做？他若是不願，閻王也不可能留他。”

    嗯？“那這麽說來，您讓我做鬼差是認可了我的才能，而不是懲罰是嗎？”

    蘇悟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原來自己的能力還是被看重的，並且是天帝點名看重的。

    天帝瞥了她一眼，暗暗歎氣，“丫頭，懲罰和賞識你應該分得清吧？”

    “什麽意思？”蘇悟苦著臉道。

    “意思是說，牧虎的鬼差是因為閻王的賞識得來的，而你是做了錯事，被罰的，你是忘了還有焚心之苦嗎？

    還是說前些日子珞魅讓你體驗過的感覺已經忘到九霄雲外了？”天帝鄙夷的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蘇悟默默翻了個白眼，連最後一點兒自我安慰的理由都不給她，還真是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重要的是，牧虎的鬼差是可以升遷的，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天界，而你永生永世隻能是個鬼差，我這樣說你能聽明白嗎？”

    天帝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毫不知事的小孩兒。

    蘇悟被說的滿肚子怨念，“知道了。”

    “牧虎現在身份不同，你是看不到了，威子還是一介凡人，想看還是可以看的，要看嗎？”天帝道。

    “嗯。”

    蘇悟已經被貶的無話可說了，敷衍的應著。

    天帝絲毫不顧及她的情緒，直接大手一揮，在兩人麵前投射出威子的身影。

    太陽西落，餘暉照在斑駁的道路上。

    威子提著一壺酒和一個食盒，一步一搖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這條巷子蘇悟再熟悉不過了，是去往她家的路。

    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威子熟練的拿出鑰匙，打開院門，回身關門，提著東西走向院中的石桌邊。

    石桌上落滿了黃色的銀杏葉，他抬頭看著已經伸向牆外的銀杏樹，輕輕歎了一口氣。

    片刻後，他回神，右手一把將石桌上的落葉掃到地上，用右手衣袖簡單的擦了擦桌子，把手中的酒菜擺在桌子上。

    隨後，他熟門熟路的打開房門拿出一塊舊抹布，將四個石凳子一個個擦得幹幹淨淨。

    做完這些，他又拿起牆角的掃帚，把落了一地的銀杏葉掃在一起，堆積在角落裏，這才洗了手重新回到石桌邊。

    他打開食盒，從裏麵端出四道菜，三個酒杯，三雙筷子。

    威子打開酒壇，蘇悟好像隔著這麽遠都能聞到香醇的酒氣。

    “這是福緣樓的牽緣酒，一定很香。”蘇悟喃喃道。

    “良子，牧虎，哥哥來看你們了。”威子坐在石凳上，鄭重的看了看對麵和斜對麵說道，

    “你們一個個都走了，留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給你們看家，真是沒良心。

    我家娃都一歲多了，連兩個叔叔的麵都沒見過，以後我要怎麽跟他說你們的故事？”

    威子惆悵的仰頭飲下一杯酒，笑道，“說起來，你們對他也算不錯，兩座這麽好的宅子都留給他了。”

    說到這裏，他眼圈泛紅。

    “牧虎啊，你是不是已經投胎了？這一世是不是比在我們身邊開心多了？你一定有一個很圓滿的家，有父母，有兄弟，以至於想不起我這個舊人了。”

    “不過這也挺好，彌補了很多遺憾。”

    威子歎了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重新倒上一杯，轉向對麵。

    “良子，你看這院子都成什麽樣子了？回來還是不回來，你倒是說句話啊，這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老哥哥我會擔心的。

    這宅子值不少錢呢，你就當真願意便宜了我？

    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我可是什麽忙都沒幫上，你不能這麽便宜了我。

    就算要把宅子留給我，也要我出比市麵上貴兩倍的價錢才行。”

    聞言，蘇悟鼻子一酸，眼淚就想往外流，她微微仰頭，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我本以為世間最艱難的差事是劊子手，手沾鮮血，生活無望，被人看不起，是你們讓我對生活重燃希望。

    可當我覺得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時，你們一個個都離開了。

    我的小家是家，和你們的家也是家，你們難道就忍心老哥哥我這樣度過餘生？

    哪怕在夢裏看看我也行啊，怎麽一個個都沒良心，說走就走？”

    威子趴在石桌上，臉隱在黑暗裏，蘇悟看不到他的表情。

    過了許久，威子依然趴在桌子上。

    砰砰砰

    威子猛地站起身來，因為起身的速度太快，又喝了酒，他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在地上。

    他穩了穩身子，臉上帶著急切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朝門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