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悟定定的看著莫頃延的側臉，他明明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卻什麽都不做，任其發展。

    傳言稱，漠署大陸久負盛名的恒國皇室，宅心仁厚，處處為百姓著想，即使是對待歸屬恒國的他國百姓也能做到一視同仁。

    可她實實在在認識的莫頃延卻與這賢名不沾邊。

    莫頃延對她這個曾經幫助過他的人恩將仇報，對隨手可以阻止的悲劇視而不見，還處處算計，這樣的掌權者，恒國的百姓知道了會作何感想？還會對他們歌功頌德嗎？

    “我們要去看看嗎？”李崇喬看了蘇悟一眼，對著莫頃延問道。

    “再等等。”莫頃延再落下一子，聲音平淡。

    蘇悟雖然生氣，卻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隻能靜靜的等著莫頃延有下一步動作。

    ————

    晚飯過後，修嵐再次出現

    “主子，靳家三小姐懸梁自盡，被救下。”

    “懸梁？”蘇悟詫異的看向修嵐。

    “可探聽到什麽？”莫頃延無視蘇悟的問話。

    “回主子，之前您猜測的沒錯，靳鳴買通亡命門殺害靳展，靳姝正是利用這一點威脅靳鳴退婚。”修嵐回道，“今日靳姝將朱閎昆約在翠煙樓，隨後她一人離開，朱閎昆和胭脂一盞茶後便毒發身亡。”

    “好，我知道了，退下吧。”莫頃延右手輕輕做了個退下的手勢。

    修嵐退下，李崇喬興致盎然的站起身來“明日有好戲看，我先回去歇著了。”

    說完，他對著蘇悟得意一笑，出了莫頃延的房間。

    房間裏隻剩蘇悟和莫頃延兩人，蘇悟側首看著莫頃延。

    莫頃延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眼睛隨著手上的動作，輕輕眨著，等著她開口。

    蘇悟輕笑一聲“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我。”

    莫頃延抬眼看她，並不說話。

    “你掌控一切局勢，更有手中的權利加持，想救什麽人都輕而易舉，我於你而言隻是個無用之人。”蘇悟眼睛看著窗戶，那裏窗戶緊閉，卻關不住夜的黑暗。

    “憑我之力不一定能救得了雲了師父。”莫頃延終於開口，聲音裏有些許的無奈。

    “你為何要救雲了師父？因為李崇喬是你的兄弟？還是因為李崇喬對你而言也是可用之人？”

    李崇喬師從雲了師父，又是兵部尚書之子，無論從武藝還是家世來講都是可用之人，蘇悟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救他？”莫頃延聽著她說到‘可用之人’時眼中的篤定，他眸光暗了暗。

    “我一介屠夫又怎會知曉殿下心思？即使有些猜測也是不敢直言的。常言道‘禍從口出’，如今殿下是覺得自己不一定能救得了雲了師父才會留我，若我此時失言，事成之後，我恐怕就身首異處了。”蘇悟嘲諷的說道。

    “本王若是保證永不殺你呢？可還敢直言？”莫頃延嘴角勾起，眼中帶著微不可查的期待。

    蘇悟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卻未從中覺察出自己想看到的情緒，於是她學著他的樣子，勾起嘴角

    “小人不敢。”

    ————

    蘇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她坐起身來，摸出珞魅給她的那塊玉牌，猶豫著輕喚了一聲

    “珞魅。”

    頓時，房間門口湧起一團白霧，白發少年踏著白霧走到她麵前

    “何事？”

    蘇悟低下頭，心裏糾結著要不要向他訴苦，抬頭的時候，她臉上帶著逗趣的笑意

    “沒事兒，我就是試試看你給的玉牌是否真能喚出你來，沒想到還真有用，不過片刻，你便出現了。”

    珞魅輕笑一下，坐在她的身側“怎麽？如今學會隱藏情緒了？之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之前的我什麽樣？”蘇悟頗感興趣的挑眉看他。

    珞魅右手捏著下巴，思考片刻道“呃……野蠻，粗魯，不怕死。”

    聞言，蘇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暖暖的

    “是嗎？在我心裏你其實也不怎麽樣，第一次見麵就騙我，我的野蠻和粗魯都是被你逼出來的，還有啊，我可沒有不怕死，我惜命的很。”

    珞魅無奈的看著她“知道了，知道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後半句話突然變得溫柔。

    蘇悟沉默片刻，抬頭看向珞魅“因為我的視而不見，今日丟了兩條人命。”

    珞魅伸手在她頭上用力點了一下

    “什麽叫你的視而不見害死了兩條人命？那人是被水淹死的還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劍刺死的？你是會遊泳沒下水救？還是膽小沒去擋下那把劍？”

    “都不是。”蘇悟搖頭，正要繼續往下說，珞魅打斷她的話

    “那何來的視而不見？你不是神，預料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所以不要將責任全攔在自己身上。”

    “你……”這話怎麽那麽耳熟？莫頃延今日也是這麽說的，他說他不是神，預料不到將會發生的事。

    珞魅繼續道“天下事太多，你負不了那麽多的責任。即使作為仙人，我的能力也十分有限，何況你隻是個凡人，不要庸人自擾。”

    “這是庸人自擾嗎？那我們在做的事情又是什麽？讓他們就那麽含冤而死就好了，何必費心思去救他們？”蘇悟不認同珞魅的說法。

    珞魅突然有了怒氣，語氣變得冷漠

    “世間每日要死那麽多人，難道你能將他們的死都當做你視而不見的結果嗎？病死的，老死的，砍死的，冤死的，你一個個都去救嗎？”

    蘇悟無言以對。

    “你救得了嗎？救不了。”珞魅輕輕歎氣，“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夠了。”

    曾經，他也這樣執著的問過自己的父親，剛才那番話便是父親告訴他的，如今他告訴蘇悟，何其諷刺。

    有時候越是無能為力越是想要去做，那就變成了自不量力，量力而為，這是他給蘇悟的忠告，也是給自己的。

    看著她靜默不語，又一聲歎息，珞魅消失在白霧裏。

    蘇悟獨自坐著，珞魅說的話她都懂，可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真的做到視而不見，可換一個角度想，她看到的不一定都是事實，她又如何去評判該與不該呢？

    最後不過化為一句-庸人自擾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