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嫌自己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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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彤猛地轉頭看向梁亦念,“你在說什麽?”

    “彤兒?”

    秦章驚喜的看著眼前一臉不可置信的女孩兒,這是他的女兒?他忍不住靠近幾分。

    司彤本能的後退,“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我父親姓司,叫司灼齊,我叫司彤。”

    蘇悟開口道“你並非司灼齊的親生女兒,當年秦家因販賣私鹽獲罪,秦章不得已逃走,你母親那時才發現自己未成親便有了身孕。

    杜家容不下你母親,所以將她趕出家門。若不是司灼齊暗中相助,你和你母親不可能活到今日。”

    見司彤沒有反應,她繼續說道“十三年過去,董若芊一直不願相信這個說法,她認為這是司灼齊和杜了了編的謊話,直到直到秦章的出現。”

    “你原本是想讓周阮殺董若芊的,卻沒想到司灼齊會為了救董若芊而死,你更沒想到的是你的生父當時就在那間屋子裏。”

    蘇悟不理會她滿臉的驚訝,

    “董若芊、司灼齊和你母親三人心中結了十三年的結,在你父親出現的那一刻終於可以打開了,卻因為你的布置,一切歸零。”

    “周阮說她殺了司灼齊之後並沒有離開,等董若芊將秦章推走後,她又折返回去。

    她將你的謀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董若芊。

    其實在那時她完全可以動手殺了董若芊,可她偏不,她要報複的是整個司家。”蘇悟道。

    “按照你的計劃殺害董若芊隻是第一步而已,可事實是她殺了司灼齊,又知道了那麽隱秘的事,如果不加以利用,如何讓司家垮掉?”

    司家布坊本不屬於司家,是司灼齊在十年前買的,原來叫周家布坊。

    周阮父親入贅周家與周阮母親一起打理,後因經營不善落得個低價變賣的結果。

    周阮母親不同意賣,周阮父親執意為之,周阮母親一時想不開投井自盡。

    那時小小的周阮就在心裏埋下了仇恨,她恨的不是父親的無能,不是母親的輕生,而是司灼齊輕言輕語便能決定他們一家的生死。

    周阮父親在成親前遊走江湖學了些武功,閑暇時會教給周阮。

    周家布坊改為司家布坊後,有司灼齊親自打理,生意很快便有了起色,司增成親的時候司灼齊將其送於司增和小梨。

    偶然的機會司彤與周阮結識,一個自小無母,一個自小母親柔弱被嫡母欺壓,兩人聊得很投機,慢慢的,恨意也逐漸顯露。

    隻是周阮聰明的將自己對司灼齊的恨意轉嫁在董若芊身上,這樣一來司彤更加信賴周阮。

    那日,司增將司彤帶到前院陪著小梨,杜了了怕司彤衝撞董若芊,所以很快跟來。

    已經許久未見的兩人恰巧在前院門口遇到,董若芊隨口說了一句讓杜了了將院中的落葉全數撿幹淨,然後便離開了。

    杜了了聽話的將院中樹葉一一撿起,也因此累彎了腰,在床上躺了半月才緩過來。

    司彤將心中的怨恨說與周阮聽,兩人不知怎麽就聊到了殺人,越說心中的恨意越濃,最後兩人商定當晚行動。

    於是便有了周阮殺董若芊,司灼齊擋劍身亡,周阮拿司彤來威脅董若芊,董若芊為了彌補多年的虧欠,承認殺人。

    可笑的是,秦章當日是去接杜了了和司彤母女離開的。

    杜了了和司彤在司家養著,他才可以在外打拚,如今他終於攢夠了銀子要將她們接走,卻遇到刺殺的事情。

    董若芊為了不牽連秦章,將其推走,折回才知道是司彤計劃了這一切。

    而周阮威脅董若芊時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董若芊這些年因為嫉妒和心中的憤懣而做的。

    故事說完,司彤拚命的搖頭,她才不信這人說的話。

    董若芊怎麽會在明知是她的情況下承認自己殺人的?她一定是躲無可躲,查不到絲毫證據才認罪的。

    若不是她昨日遇到這個人,心中忐忑,她才不會讓小滿給周家父女銀子,讓他們暫避的。

    “我不信,你莫要騙我,明日就是她的死期,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的。”

    秦章聽完這些沉默了。

    他的離開,他的拋棄,給她們母女,給司家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啊。

    雅間的門被推開。

    司增和杜了了出現在門口,司增麵上冷漠,眼中是讓人猜不透的情緒。

    杜了了已經淚流滿麵,眼中是悔,是恨。

    杜了了衝到司彤麵前,一掌打在她的臉上,“你都做了些什麽啊?啊?”她惱恨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她那麽對你,憑什麽我不能殺她?我看著你被冷水凍得發紫的手,搓洗著她的衣裙,水盆裏都是你的血,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剛剛出鍋的熱湯,她就讓你用手生生的端著,我恨不得將那碗湯潑在她的臉上,我憑什麽不恨她?”

    “你今年才三十而已,撿了一天的葉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我真想親手殺了她,而不是讓周阮代我為之。”

    司彤捂著臉,眼中噴火,一句句控訴著董若芊的無情和狠毒。

    杜了了搖頭,“傻孩子,若她真的心狠至此,她會讓人時刻盯著我,而不是說完便離開。

    你所看到的一切是我對我自己的懲罰。話出自她口,事情卻都是我在做,我想做到什麽程度全憑我自己,你懂嗎?”

    說著,杜了了看向秦章,“我恨嗎?我恨,可我從來不恨董若芊,我恨的是這個男人,是他將我們母女拋下。

    若不是董若芊強行將我接入司府,隻街坊鄰居的流言蜚語就能殺我千百回,

    我恨自己當初瞎了眼會愛上這個男人,在我最無依無靠,甚至想要尋死的時候,是董若芊將我拉了回來。,

    她是那麽了解我,我卻是我自己的隱瞞讓她不再信任我。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今一句接我們離開就能彌補一切嗎?

    我寧願死也不會跟你離開。”杜了了對著秦章,咬牙切齒的說。

    “娘。”司彤害怕的走到杜了了身邊,拉她的衣袖。

    杜了了躲開她的手,“你也走吧,從此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娘~~”司彤撲通一聲跪在杜了了的麵前,抱著她的雙腿,白皙的小臉上如今隻剩下害怕。

    杜了了仰起頭,“我自己女兒犯的錯,我來擔,不用董若芊替我,這一世,我虧欠她太多。”

    她轉頭看向司增,“增兒,姨娘對不住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誤會你母親那麽深。”

    司增輕輕搖頭,臉上沒有情緒。

    杜了了看向良子,“如今事情已經明了,我跟你一起去府衙認罪。”

    “來不及了。”蘇悟搖頭。

    即使來得及,該接受懲罰的也不會是杜了了。

    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犯的錯承擔後果,無論年紀多大。

    離開自小疼愛自己的母親,許是對司彤最好的懲罰吧。

    “什麽來不及了?”杜了了問道。

    蘇悟看著她,同情的道,“明日刑期,你能趕得及到京城請一道刀下留人的旨意嗎?”

    杜了了皺眉,像是沒明白過來。

    司增解釋道“就算現在你去府衙認罪,明日我娘也必死,他是讓你不要做蠢事。”

    蘇悟看向司增,他此刻的表現讓蘇悟捉摸不透,昨日那樣的情緒,怎麽今日如此冷靜?

    “那要怎麽辦?我們要救救你娘啊。”杜了了著急的抓著司增的衣服說道。

    “姨娘和司彤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司增輕輕拍了拍杜了了的背,寬慰道。

    “還有辦法嗎?”杜了了問道。

    司增輕笑一聲,“應該有的吧,你且放寬心。”

    杜了了點頭。

    司彤走上前,要去攙扶杜了了,杜了了躲開手

    “我說了以後沒你這個女兒。”

    說完她看向秦章,“你將她帶走吧,不管我以後如何,都與你無關,我是司家的姨娘,與你沒有半點瓜葛。”

    秦章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的確是他虧欠了她們母女,她若實在不願跟他離開,他他看向司彤。

    司彤驚恐的退後一步,“不,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著娘,二哥,你勸勸娘,你不能不要我啊,二哥。”

    司增對著司彤笑了笑說“聽你娘的話。”

    說完,他扶著杜了了離開了雅間。

    司彤想要去追,蘇悟讓雲英上前將她攔下。

    “你滾開。”司彤憤怒的伸手去推雲英,雲英就那麽定定的站著,紋絲不動。

    “娘,二哥”司彤絕望的呼喊著。

    蘇悟來到秦章麵前,“麻煩你盡快將她帶走。”說完,也抬步出了雅間。

    梁亦念和雲英跟在她的後麵。

    雅間裏傳來秦章和司彤的爭吵聲。

    “那兩個人你要如何處置?”梁亦念問蘇悟。

    “周阮父親放了,周阮留下。”蘇悟道。

    “留一殺一,要不然後患無窮。”梁亦念建議道。

    蘇悟搖頭,“周阮做過什麽,她父親已經聽到了,他可以走,周阮必須留下,如果不走,打暈了讓人送走。

    至於後患你讓人告訴他,有什麽不甘讓他來亙都找我,告訴他我叫良子。”

    梁亦念挑眉道“你又不懂武,讓他去找你報仇?你嫌自己命長?”

    “這不是有雲英在呢嘛。”蘇悟指了指雲英。

    雲英點頭,表示讚同。

    “接下來怎麽辦?”既然他已經決定了這麽處置,梁亦念也無可奈何,他繼續問道。

    蘇悟看了看梁亦念,如今最難的就是怎麽讓她混進訟易府衙的劊子手中,這件事隻能梁亦念辦,誰讓他有銀子呢。

    “幫我打聽下負責董若芊的劊子手,然後”蘇悟嘻嘻笑著,“想辦法讓我代替他。”

    梁亦念知道蘇悟是劊子手沒錯,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就算讓她成為劊子手又如何?

    “你是想要李代桃僵?”

    “不,我是個盡忠職守的劊子手,這樣的事情,我怎麽能做呢?”蘇悟道。

    “你不是要救董若芊嗎?如今能救她的隻這一個辦法了。”梁亦念道。

    蘇悟道“救不了了,死在我刀下,希望她來世投個好人家。”

    “當真?”梁亦念皺著眉頭,顯然不信她的話。

    “自然。”蘇悟肯定的道。她突然想到什麽,對梁亦念道,“小梨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沒必要知道。”梁亦念擺擺手。

    “為何?”蘇悟問。

    梁亦念說“她現在懷有身孕,說多了容易胡思亂想,不知道更好。”

    “你們這麽瞞著不讓她知道,她不更胡思亂想?”蘇悟生氣的說,“司彤的離開你們又要如何解釋?”

    “你管這麽多做什麽?”梁亦念不滿的看著她。

    小梨是挺討人喜歡的,不過再討人喜歡她也已嫁為人婦,良子關心的有些莫名其妙了吧?

    梁亦念看她的眼神,讓她知道自己說的太多了,可小梨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他們若是這麽瞞著,隻會讓她心裏不舒服,這樣更不能安心養胎了。

    “她一早便參與其中,昨日我與司增交談也並未避開她,所以,希望你們不要瞞著她,告訴她一切才是為她好。”蘇悟道。

    就像當初他們瞞著小梨立下約定一樣,明明是小梨的親事,卻不告訴她,這樣對她來說不公平。

    梁亦念眸中閃過厭色,“怎麽做是對她好,我知道,不用你來提醒。”

    “好好看著司增,他或許小梨能幫他。”蘇悟好心提醒道。

    司增看起來是那種溫文爾雅的人,很少情緒外露,可昨天他的表現已經說明此事對他的打擊很大,此時,最親近之人的安慰當是有用的。

    ————

    傍晚日落。

    梁亦念讓弓顯告訴良子,事情已經辦妥,明日讓他早起去訟易府。

    夜半司府。

    司增站在小院裏看著滿院的漆黑,孤獨感席卷全身。

    明日,那個一直被他不喜的母親便要離開人世了。

    傍晚的時候,大哥跑到城南的布坊尋他,讓他去看看母親,他拒絕了。

    大哥將他罵了一通,憤怒的離開。

    “增兒,你不要去西苑了好不好?母親明日給你買你最愛吃的桃子。”

    “不,增兒喜歡小妹妹。”

    “增兒,母親特意為你做的糕點,你嚐一口。”

    “不,杜姨娘給我做了肘子,我最喜歡杜姨娘做的紅燒肘子了。”

    “增兒,這是娘給你做的衣服,你穿上讓為娘看看。”

    “不,太醜了,杜姨娘給司彤做的衣服很好看,娘,你讓杜姨娘給我也做一身吧。”

    那時他對母親說的最多的,便是‘不’字,那時母親耐心的勸說,溫柔的話語,都被他無情的拒絕。

    “司增,你再往西苑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就去,就去,你打啊。”

    “司增,將你從西苑拿回來的破東西給我扔了。”

    “我的東西,你憑什麽扔了。”

    “司增,你給我滾,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我也沒你這樣的母親。”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母親沒了耐心?

    是他第一次將司彤帶到她的麵前,仰著頭對她說“這是我的妹妹,我不許你欺負她娘。”

    是他第一次將父親送給她的發簪拿去送給杜姨娘,還倔強的說“你戴上沒杜姨娘戴上好看。”

    是他第一次將她精心為他挑選的床褥扔在地上,憤怒的說“我說了幾遍了,我最討厭這個顏色了。”

    是他將母親的耐心磨沒了,是他加重了母親和杜姨娘之間的仇怨,他可以原諒司彤年幼無知犯下的錯,卻無法原諒自己將母親一步步推向死亡。

    父親願意擋在母親身前是不是因為他也虧欠她良多?

    可虧欠她最多的,是他這個無用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