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莫頃廷坦然的看著她，“是本王讓人將你和李崇茵送到李府，然後拿你來威脅莫頃延。

    太子隻覺得是自己的手下辦事不力，抓了個無用的小丫頭，所以急著將你打死掩飾罪行。

    本王怎能讓他奸計得逞呢？

    說來你還當真得感謝本王，那日若不是本王及時趕到，你怕是等不到莫頃延回來就已經被扔在亂葬崗了。”

    這一瞬間，蘇悟突然相信了他的話，即使這樁案子並沒有朝著太子預期的方向發展，可太子肯定是參與了的。

    莫頃廷將她牽扯其中的確可惡，可那個因為李崇玟不小心聽到了他們交談，就要殺人滅口的太子又能好到哪兒去？

    最讓人心疼的是莫頃延，他夾在中間，不僅要被自己敬重的太子殿下算計，還要被這個惡魔算計。

    突然，她想到在昀陽的時候看到的那封密旨，就連皇上都好一場皇家大戲。

    她緩緩抬頭看向莫頃廷，眼中滿是嘲諷，“這就是你愛看的戲？”

    莫頃廷嘴角微微勾起，不去看她，“誰又不愛看戲？”

    蘇悟沒有回答他的話，閉上眼，慢慢躺下。

    屋子裏安靜極了，屋外風吹動葉子的聲音，她聽得仔細。

    過了許久，莫頃廷開口問道“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聲音略顯疲憊。

    蘇悟眼睛閉著，不說話，似是已經睡著。

    “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看到自己最愛慕的人，不該是哭喊著讓他救你，傾訴你的委屈嗎？為何要尋死？”

    是了，就是這一點，蘇悟怎麽都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在那種時候救下她。

    她慢慢睜開眼睛，“我說了，如果可以，誰都不願尋死。”

    “他竟然沒能力保護好你，不怨嗎？”莫頃廷繼續問道。

    “他對我的保護和愛已經夠多，多到我一世都還不清，為何還要埋怨？

    一味的要求他保護我，珍視我，我自己卻在他最艱難的時刻成為他的負累，我又憑什麽得到這樣的珍視？

    愛是相互的，一味的索取卻不想付出，或一味的付出得不到回應，都是絆腳石，就算有無數驚豔的瞬間，也抵不過麵前一點點壘砌的高牆。”

    “嗬你當得他的王妃。”

    莫頃廷站起身來輕笑著說完這句話，拂袖將油燈熄滅，大步走出房間。

    當得他的王妃？蘇悟慚愧，從認識到現在，他幫她那麽多，她卻隻能拖累他。

    夜靜悄悄的，雨滴輕聲落在地上，寧王府一片寂靜。

    ————

    兩日後，禮王殿下莫頃延得勝回朝，得到皇上及滿朝文武的讚賞。

    七日後，曦國送來和親國書。

    進入臘月。

    蘇悟已經在寧王府住了半個月了，身上的傷慢慢愈合，每日有人送來祛疤的藥膏，效果也十分顯著。

    聽聞莫頃延已經回來了，至於為何沒有來看她，她不知道，也沒問。

    自那日交談之後，莫頃廷沒有再來看過她，她也樂得清閑。

    院子裏，蘇英和秦鬆仁正在玩鬧，她坐在門口看著，涼風輕輕的吹著，這一年快要結束了。

    突然，門口傳來女子的說笑聲，很快三個衣著鮮亮的女子出現在院子門口。

    舒恍抬手阻止，“夫人請留步。”

    女人停下步子站在院外看著屋門口悠閑坐著的蘇悟，蘇悟同樣看著她。

    不同的是，女人眼中滿是敵意，而她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舒恍可是曾經要與修嵐比武的人，若是還對付不了三個女人，還有什麽顏麵留在莫頃廷身邊？

    女人見硬闖不行，便換了策略，“姑娘，你在這院子裏呆了也有十多日了，不妨出來走走，寧王府可是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呢。”

    進不去，讓人出來總行了吧？

    “是呀，姑娘，不妨出來走動走動，日後也好相處啊。”那女人左側的人也勸道。

    蘇悟低頭整理下衣擺，將右腿搭在左腿上。看到她們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她唇角微勾。

    她以為像寧王那樣的人，後院的女人應該是很和諧才對，畢竟他上次以那樣的方式將人趕走。

    就算不那麽和諧，至少不會為了一個陌生的沒有名分的女人而找茬吧？

    看著麵前三個女人的衣著打扮，應該都稱得上是主子，怎麽都這麽沉不住氣親自來湊熱鬧呢？她有點兒想笑。

    她也的確笑了，笑得讓三個女人牙根緊咬。

    眼看著蘇悟笑臉盈盈的看著她們，卻不發一言，為首的夫人眸光一沉，冷聲道

    “你算個什麽東西？王爺不過寵幸你幾日而已，就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他的王妃了？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的什麽模樣。”

    哦，原來是來打探她會不會是寧王妃呢，怪不得這麽著急呢。

    “一個連身份都不敢透露的人，就算入了王爺的眼，也隻能是個下賤的小妾。”

    聽到這話，蘇悟笑意更濃，寧王府沒有王妃，哪怕她是個夫人那也是小妾，下賤？想來是在罵她自己吧？

    看到她臉上的笑意，女子更加氣惱，“本夫人看你還能得意幾日，等王爺對你失了興致，看本夫人怎麽折磨你。”

    這話說的咬牙切齒，但從這女人的口中說出卻是沒有一點兒威懾力。

    見她被罵了依然是淡淡的笑容，那女人瞪了她一眼，扭頭道“我們回去。”

    步子還未抬起，門口的三人慌忙俯身，“見過王爺。”

    “滾回去。”

    蘇悟聽不出莫頃廷此刻的情緒，隻見三人匆忙小跑著離開。

    沒一會兒，莫頃廷出現在院子裏，蘇悟起身也走到院子裏，蘇英拿了軟墊放在亭中的石凳上。

    “蘇英，讓你秦哥哥教教你如何泡茶。”

    “好。”

    蘇英應了話，拉著秦鬆仁去小廚房。

    “王爺是得了信兒來的？”蘇悟抬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輕笑著問道。

    莫頃廷大步走進亭子，在她對麵坐下，“本王以為會看一出好戲呢。”

    “剛才的戲唱得挺好的。”蘇悟眨眨眼誇讚道。

    “沒有主角也能算得上好戲？”

    “王爺府上的戲，怎麽著都是好戲。”

    想看她的笑話？想什麽呢？這裏可是寧王府，她跟他毫無關係，為何要陪著他的妾室唱戲？自己的家事自己處理去。

    “本王勸你別高興的太早，過不了幾日，你也會與她們一樣。”莫頃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就算本王覺得你當得他的王妃，你這特殊的身份也是做不了他的王妃的。”

    “這個不需要王爺操心，若是王爺想看這樣的戲，大可讓府中的夫人們每日都唱，用不著趴在別人家的牆頭看戲。”

    莫頃廷被她逗笑，“你這麽一說，到時候本王還真得趴在禮王府的牆頭上看一看好戲呢。”

    蘇悟白了他一眼，“王爺還真是與眾不同呢。”

    “聽聞曦國來和親的是二皇子的親妹妹趙霜，她可是聽了莫頃延在邊關的勇猛，點名要嫁給莫頃延呢。

    同時我還聽說曦國興都城裏有一名被通緝的犯人，名叫蘇悟，不知是不是你呢？”

    “和親？”蘇悟皺眉。

    “是啊，莫頃延第一次出戰就對上了曦國的鎮國大將軍，因他出其不意奪得先機大敗曦國，在軍中贏得聲望。

    曦國想要求和，派了和親公主來恒國和親，而這和親公主是曦國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她點名要嫁給莫頃延。

    現在三弟當真是發愁，是娶儒陽侯府的柳瀟韻呢？還是娶曦國的和親公主呢？早朝上，因為他的親事，大臣們險些大打出手。”

    蘇悟的眉頭越皺越緊。

    “如何？聽著可是比剛才看到的戲有趣得多呢。”

    蘇悟不說話。

    “起初是本王不讓他將你帶回，如今是他不想將你帶回，你可知其中用意？”

    莫頃廷又道，“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若是他身邊出現了一名女子，各方勢力會如何作為？

    本王並不想替他說什麽好話，但他的確是為你的安全考慮。”

    “多謝王爺告知，我累了，想歇息了。”蘇悟道。

    莫頃廷看了一眼小廚房，他可是連杯茶水都沒喝，就被人往外趕了。不過他也並不在意這些，起身離開。

    他走後，蘇悟起身自己走到房間裏，將房門關上，走去床上躺下。

    她是真的累了，此刻她眼睛酸澀，疲憊不堪，再加上莫頃廷的話，更是心煩意亂。

    蘇英和秦鬆仁砌了茶出來不見人影，小心的將門開了個縫隙，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才安心的關了門自己享用剛剛沏好的茶。

    屋裏的蘇悟側過身去，腦中全是莫頃廷的話語。

    如果他當真娶了她們中的一人，她真的能說服自己嫁去禮王府為妾嗎？

    難道她也要跟剛才來的那三個女人一樣，天天擔心著自己的夫君會不會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嗎？

    她真的能忍受這些嗎？

    今日她看到的才三個女人而已，若是府上再多幾個女人，戲唱得應該是比剛才更精彩。

    端坐著看戲，她樂得其中，可她成了戲中人，那該是怎樣一種絕望的心境？

    她越想越煩躁，將被子蒙在頭上，埋在黑暗裏，暗自神傷。

    心裏不斷地罵著莫頃廷這個魔鬼，她身上的傷好不容易愈合，又要在她心上插把刀。

    晚上吃了晚飯，三人照常聊了一會兒天兒，蘇悟便讓他們回去歇息了，她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音，她動作一頓，心裏已經構想出戲文裏女人陰狠的招數，想著，她竟然通體發寒。

    她萬分後悔白日裏得罪了那個女人，可門外有舒恍啊，他不該攔不住才對。

    正想著要不要大喊的時候，麵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

    “救”

    沒等她將第二個字喊出聲，嘴被一隻大手附上，“是我。”

    略顯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瞬間動彈不得。

    莫頃延慢慢將手從她嘴上挪開，“今日朝中發生的事情，我怕他添油加醋告訴你，所以所以想趁夜來看看你。”

    原來他這麽了解他這二哥呢，莫頃廷哪兒是添油加醋啊，就差將砒霜放在她麵前，讓她喝下了。

    沒聽到她說話，他有些緊張，“我會想辦法拒絕的。”

    “拒絕一個可以，怎麽可能拒絕得了兩個？你應該知道是不可能的。”蘇悟淡淡道，

    “他們將兩個人推到你麵前的時候，你就隻有二選一的機會，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她知道，他也知道，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夜還是那麽安靜，就像是不曾有人來過一樣。

    片刻後，蘇悟握住他的手，開口道，“你沒有對我承諾過什麽，我也不會奢望什麽，你不用如此為難，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莫頃延將她拉起，擁在懷中，寂靜無聲。

    他想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拋下這裏的所有，可他不能，這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享受了二十年的榮華，到了他該奉獻的時候，他能就此離開嗎？

    “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竟讓蘇悟的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她輕柔的拍在他的肩上，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不能說。

    她怕他說出‘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雖然她心裏當真是這麽想的，隻要他說出口，她便有勇氣隨他海角天涯。

    可終究他不是那個灑脫不羈的人，她愛的也不是個自私自利，毫無責任的人。

    “李崇玟的案子如何了？”

    她雖然已經從莫頃廷那裏知道了案子的始末，可案子在應順府是如何判的，是否真的找出了殺害李崇玟的凶手，她不得而知。

    “真凶抓到了，判了死刑，年後問斬。”莫頃延收斂情緒，開口道。

    “為何要殺害李崇玟？”

    片刻的寧靜之後，莫頃延道“是太子的意思。”

    “你知道？”蘇悟猛的從他懷中出來，驚訝的問道。

    “知道。”莫頃延道，“李崇喬查到的，那日太子與吏部尚書在鴻運樓密談，不小心被他聽到了。”

    “他怎麽會去鴻運樓？”莫頃廷說李崇玟是從學堂回家的路上聽到的。

    “說是給蘇英帶好吃的，專門跑了趟鴻運樓，聽人說李崇喬在那，他便去找，不小心撞見了太子和吏部尚書密談。”

    “就因為這個，他就要了李崇玟的命？”蘇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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