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殘燼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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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登血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黃石穀的日頭昏沉沉地墜向西山,餘暉潑在焦黑的先登大營廢墟上,將斷壁殘垣染得血紅。
    六百多具焦屍橫七豎八地散在裂開的地縫間,有些蜷縮成團,有些仍攥著半截斷刀。
    那是最後一道防線的殘骸,刀刃上還凝著發黑的血痂。殘存的八十名多名老兵卒,以女兵卒居多,大都跪在廢墟裏。
    她們鎧甲上的榫釘被燒得發紅,臉上滿是悲戚與堅毅。她們用豁口的骨匕、石刀刨土,指甲縫裏塞滿焦黑的砂礫。
    有人從灰堆裏翻出一塊骨牌,突然“嗚”地捂住嘴,淚水瞬間奪眶而出,聲音顫抖著說道:“骨牌上刻著‘三七’,邊緣還掛著半片焦糊的衣角。”
    子輝蹲下身,鬼手緩緩拂過土坑裏的半截脊骨,他的眉頭緊鎖,眼眶泛紅,指節發青,青筋在皮下不安地遊動。
    他沉聲道:“埋深些。”
    然而,老兵卒們沒人應聲,隻有斷刀磕碰碎石的聲響在這死寂的氛圍中格外清晰。
    雞偃師歪著禿腦袋,用鐵喙從焦土裏叼出半枚妖幣。它的眼睛裏透著哀傷,喃喃道:“妖幣上係著褪色的紅繩,是獵大總別在箭囊上的平安符。”
    狗偃師突然“嗷”地一聲,前爪瘋狂刨開土堆,露出半張燒融的石板。它的毛發都豎了起來,聲音裏充滿了悲憤:“石板上刻著‘大壯’二字,早就被漆黑的血漬汙濁了。”
    殘陽徹底沉沒時,廢墟上立起六百多座小土包,像一片沉默的墳林,與對麵的槐樹林遙遙相對。
    子輝攥住那杆斜插在焦土裏的血旗,旗麵殘破如蛛網,唯有年府的標誌完好無損——一柄石鋤劈開雲霧,鋤刃上凝著發黑的血。
    他的眼神堅定而決絕,仿佛要透過這麵旗幟看到曾經的輝煌。
    “扛旗!”子輝低喝一聲,鬼手青筋暴起,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
    八十多雙手相互攙著,抓住黑竹旗杆,使出渾身力氣,然而旗杆卻紋絲不動,反而“嘎吱”壓彎了子輝的脊梁。
    老兵卒們的手掌都勒出了血,血珠順著旗杆上的裂紋往下淌,滲進旗杆底部。
    有人顫抖著說道:“這......這旗杆怎麽如此沉重?”
    “是十三爺的英烈骨......”雞偃師撲棱著燒禿的翅膀,鐵爪“叮”地敲在旗杆上,眼中滿是敬畏。
    “先登血旗,是年府曆代先登將軍的脊梁骨和亂穀黑竹鑄的旗杆,非年府血脈至親扛不動,也扛不起。先登血旗,非年府血脈不可扛!”
    狗偃師匍匐在地,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在子輝滲血的肩頭,一臉擔憂地說道:“年府就剩依紅、依蘭兩位小姐了,可那......”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炸開了五道黑煙。
    屍殼郎的傳音刺入子輝腦海:“將軍!埕魔彘怪在斬將台封聖了!”子輝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說來也怪,他直到現在也沒發現四禦婆、獨眼鷲、嗜血毒鱷和龍鯪鯉的殘留!
    難道四禦婆沒來先登大營,還是又出了變故?
    ……
    三百裏外的埕彘大陣,陰風慘慘。
    北血府、南紅樓、東木閣、西賭坊和中血潭,五座小土坡上再次打造出了和戰血潭一模一樣的建築。
    五座高台,造就了登台封賞的祭壇!祭壇,就在中血潭的小土坡之上。
    青敖的頭顱被大鉤以穿過下頜,懸在祭壇左側,斷頸處垂下的狼毛還在滴血,那雙眼睛裏似乎還殘留著生前的不甘。
    牛霸的牛角叉插著自己天靈蓋,立在祭壇右側,模樣極其慘烈。
    埕魔那半尺見方的埕壇盤旋在牛角叉柄,彘怪的一隻長手手指插進青敖耳孔,他倆的臉上滿是猙獰與得意。
    塗山府的使者,依舊是白衣白袍的喪婆,宣讀羊皮卷的卻換成了“鰥寡三”三人。齙牙青、光頭佬和老拐子,三人呈“天、地、人”三才布局。
    他們三人的中間,金色的羊皮卷虛空飄浮,隨著“鰥寡三”的宣讀,兩股黑煙從青敖和牛霸七竅鑽出,在空中絞成“埕聖、彘聖”的兩道血紋。
    “恭喜埕聖!賀喜彘聖!”牛二搓著油乎乎的獸皮,把豬婆往前推了半步。
    這黃石盟的聖者渾身腥臊,袖口還粘著沒刮淨的豬毛,諂媚地說道:“黃石盟那幫采藥的說好了,隻要年府絕了戶......”
    “噓——”埕魔突然甩出半截狼舌,腥臭的肉塊“啪”地貼在牛二酒糟鼻上。
    豬婆惡狠狠地瞪著牛二,怒吼道:“閉上你的臭嘴!”
    彘怪舔著指尖的腦漿,非男非女的聲音像鈍刀刮骨:“霧隱村還藏著個隻知道吃奶的二崽子,青冥老兒當眼珠子護著呢。”
    本來牛二和豬婆,兩位做為黃石盟的聖者是來支援先登大營的,此時卻奇怪的出現在了埕魔彘怪的斬將大營,還在跟埕魔彘怪勾肩搭背。
    子輝眉頭緊皺,心中滿是困惑:“這兩個家夥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他們背叛了?”
    此時,子輝的鬼手死死攥住旗杆底部的白骨。
    掌心傳來刺骨寒意,恍惚間聽見戰馬嘶鳴——那是十三爺戰場手握石中鋤引燃八個火山,和五百老兵卒烈火焚城的殘響。
    他,忽然轉頭,看著雞狗偃師和老兵卒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決然的笑,說道:“青敖能用狼血酒汙了小爺我大師兄,難道年府的血就喚不醒祖宗了麽?”
    八十雙血手再次交叉相疊,握緊旗杆。子輝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了白骨上。
    旗杆突然震如龍吟,六百多座土包“轟”地炸開磷火,焦土裏浮出半透明身影——那是五百老兵卒的戰魂。
    “殺、殺、殺”伴隨著戰魂無聲的嘶吼,子輝腦海中小草軍魂一震,一股滔天的殺意衝天而起!
    血旗一寸寸立起時,“嘭”的一聲,在那殺意中,斬將大營的祭壇轟然崩塌。
    就在祭壇倒塌的那一刹那,先登血旗又落了回去,那些陰魂竟然齊齊飛向了黃石穀深處的古戰場方向!
    “桀桀桀,先登大營的殘兵敗將,這是要作死麽?紅塵都成了獸人族,可笑可笑,真要還有年府血脈,喚醒年府先輩的白骨英烈不好麽。”
    埕魔彘怪的陰笑聲在半空中炸響,異常刺耳!
    子輝怒目圓睜,朝著天空大聲吼道:“年府的榮耀,不容爾等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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