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屍魔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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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天空被如血的殘陽浸染,昏暗的光線勾勒出葬龍淵那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裂縫宛如大地的一道陳年舊傷疤,此刻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古老而血腥的秘密。
子輝、蟲婆婆、青冥和狼筅四人,從埕彘大陣的洞窟內逃脫後,又穿過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網,終於騎著飛蛇抵達了這葬龍淵裂縫處。
裂縫的上方,先登大營的屍魔大陣若隱若現,彌漫的黑暗氣息仿佛能將一切吞噬。
子輝緊緊地握著手裏的判官筆,目光中透著緊張與堅定。
他的視線落在靠在焦黑岩石邊的年依紅身上,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痛。
她身上的紅嫁衣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鮮豔色澤,鬆鬆垮垮地掛在那副白骨之上,在風中搖曳。衣角掀起的瞬間,灰白的骨頭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顯得格外淒慘。
不遠處,采薇跪在地上,她那瞎了的眼睛上纏著染血的獸皮條,透出一股不屈的倔強。
她懷中緊緊抱著一把斷了的石矛,矛尖上還粘著蟲子破碎的翅膀,仿佛在訴說著曾經激烈的戰鬥。
十二個沒有臉的骷髏將軍,如同幽靈般以年依紅為中心圍成一圈。
他們身上的骨甲縫隙中,緩緩滴著黏糊糊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聲。
“輝弟。”年依紅的喉嚨骨艱難地動了動,那聲音仿佛砂紙在粗糙的木頭上摩擦,刺耳而沙啞。
她張開下巴骨,幾點幽幽的綠火從牙縫裏泄漏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中飄忽不定。
她的白骨手指顫抖著伸進胸口的肋骨間,摸索了許久,掏出一塊沾血的鵝卵石。
這是一年前,子輝在七裏鋪送給她和依蘭一人一枚的禮物。石頭上歪歪扭扭地刻著“明輝”兩個字,如今已被血汙模糊得難以辨認。
明輝,正是子明和子輝。
年依紅的嫁衣袖子忽然輕輕飄起,破碎的布條如幽靈的觸手纏住了子輝的手腕。
子輝憑借著燭陰眼看得真切,年依紅頭骨裏那團魂火搖晃得厲害,仿佛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在風中苦苦掙紮。
她的胸骨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麵“年逸辰”三個字還清晰地留著年府的印子,那是家族的榮耀與責任的象征。
“死人扛旗......輝弟,告訴三娃,年府...不能倒...”她的骨頭發出“咯吱”的響聲,衣領滑落下來,露出脖子上那道深深的、令人心悸的裂痕。
采薇突然猛地撲了過來,她殘缺的指甲深深地摳進土裏,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大小姐說過,以後每年等桃花開了,讓三娃再來祭拜…...”
濃濃的黑霧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駝背的屍麻婆拖著散發著惡臭的裹腳布緩緩走來,她手裏的筐子滴著令人作嘔的黏液,筐子裏裝著一個陶罐。
光棍漢跟在其後,手中的燒火棍不經意間碰在骷髏頭上,濺起點點火星。
“十三爺的半縷殘魂,總算是搶回來了。”屍麻婆吃力地掀開罐子,渾濁的水裏浮著半張焦黑的臉,那扭曲的麵容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那殘魂忽然睜開獨眼,渾濁的目光看向年依紅,艱難地吐出:“紅兒...”
年依紅的骨架猛地一顫,仿佛被這聲呼喚觸動了靈魂深處的傷痛。
她的嫁衣下擺掉下一層厚厚的灰塵,心口處那個巨大的窟窿顯露無遺。
子輝手中的判官筆突然變得滾燙無比,軍功簿自行翻動起來,筆尖懸在“年依紅”的名字上,卻遲遲無法落下,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阻擋。
青冥的冰爪子用力地按住子輝的肩膀,聲音中透著疲憊與沉重:“她的魂還在和屍魔術爭鬥……”
老聖者的白發結著晶瑩的冰渣,手腕上布滿了斑駁的傷痕,每一道傷痕都記錄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狼筅默默地割開自己的手掌,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裝著十三爺殘魂的陶罐上,陶罐隨即泛起神秘的青光。
“就差紅塵的血了。”屍麻婆尖銳的指甲深深地掐進子輝的胳膊,“十三爺的魂,年丫頭的骨頭,就差親兄弟的血澆透,就能重修葬龍淵的裂縫封印了。”
年依紅的白骨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那枚鵝卵石。幽幽的綠火在石頭上燒出細微的紋路,隱約顯現出“三娃”兩個字——這是年府最後的血脈,也是最後的希望。
采薇突然用力扯開甲胄,心口上散發著詭異的紅光:“大小姐說過,年府男人死光了女人上,女人死光了...”她的聲音哽住,獨眼流下帶血的淚,那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光棍漢突然憤怒地解開褲腰帶,肚皮上“五花”印記閃爍著詭異的紅光:“老子最見不得女人哭!”
他狠狠地咬破舌頭,肮髒的血液噴在招魂幡上,那幡旗瞬間劇烈抖動起來。
十三爺的殘魂化作一道光芒,順著嫁衣的碎片鑽進年依紅的骨架,青色的火焰“轟”地躥起老高,照亮了整個葬龍淵。
子輝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年依紅胸口的窟窿。
那嫁衣布在瞬間變得柔軟,如同母親溫暖的手輕輕包住他的手腕。年依紅的魂火突然變得明亮起來,白骨手指輕輕摸過石頭上的“明輝”,在旁邊燒出一個清晰的手印。
霧隱村的方向傳來一陣悠長的狼嚎。
白蘞背著藥筐踏著清冷的月光緩緩走來,藥筐裏黑丫和白丫盤腿對坐。兩個孩童手腕上係著半截褪色的紅布,正是年依紅出嫁時蓋頭的一角。
“紅塵,隨後就到!”白蘞低聲說道。
“姑姑...”黑丫在睡夢中嘟囔著,小手胡亂地抓著。年依紅的骨架突然散開,化作一堆白骨,托著鵝卵石散落了一地。
十三爺的殘魂慢慢壓向裂縫。
屍麻婆用散發著惡臭的裹腳布纏住子輝的腰:“葬龍淵的裂縫要鎮不住了,年丫頭這是要施展屍魔大陣最後的"屍魔無淚"。”
年依紅最後一縷魂火在熄滅前,鵝卵石精準地卡進葬龍淵的裂縫裏,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孩子手腕上的紅布。
年依紅到底沒能流下眼淚,隻在石頭上留下一道細縫,那細縫就像西山村口老桃樹的樹枝,脆弱而又堅韌,承載著無盡的悲傷與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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