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絕對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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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雲張著嘴,後麵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大貓的獨眼瞪得滾圓,胸膛劇烈起伏,卻最終緩緩低下了頭。
木梭和其他人更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如同等待最終審判的士兵。
絕對的權威,在這生死存亡的高壓下,以最直接的方式確立了。
子輝不再看他們,目光投向營地之外那仿佛開始隱隱震動的地平線。
“大貓。”
“在!”大貓猛地踏前一步,聲如悶雷。
“命你統領所有輜重狼騎一百餘)及各部落能拿動武器的流民約五百),總計六百人。在營地外圍,三百步距離上,依托地形,盡可能多地挖掘陷坑。
不必過深,但要密集,要隱蔽。坑底插上削尖的硬木樁、燧石片。你們的任務,是先給狼毫獸的蹄子準備的點心。”
大貓的獨眼中閃過一絲悲壯,卻沒有任何猶豫,重重抱拳:“領命!”他轉身,如同發怒的雄獅,咆哮著衝向那些惶惑不安的流民隊伍,粗暴卻高效地開始驅趕、編組他們,分配工具,劃定挖掘區域。
瞬間,營地外圍變得喧囂而忙碌,一種絕望的緊迫感彌漫開來。
“木梭。”
“屬下在!”木梭急忙上前。
“命你統領所有胃城遺民中的青壯約四百人),分作兩部。一部,攜帶所有備用的噴網矛和吹筒,攀上營地四周那幾根最高的暗紅色‘肋骨’岩柱頂端,占據製高點,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動……”
緩了口氣,子輝接著說道:“另一部,進入帶刺地堡和骨刺箭塔,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保護地堡內的老弱,保護老根他們的身軀。任何試圖靠近地堡的敵人,用網罩住,用毒針釘死!地堡在,人在;地堡破,你們都得死……”
木梭臉色蒼白,卻深知責任重大,用力點頭:“遵命!必不負族長所托!”他迅速轉身,用胃城遺民特有的手勢和哨音開始調動人手。
胃城青壯們雖然恐懼,但在木梭的指揮下,還是展現出了不錯的紀律性,迅速分成兩股,如同蟻群般攀上岩柱或湧入地堡箭塔。
“阿雲。”子輝的目光最後落在一直默默站在阿草身後的那個年輕女子身上。她曾在胃城,被子輝救過命,之後一直跟在阿草旁邊。
“族長。”阿雲上前一步,聲音平靜。
“命你統領所有老弱病殘——石斧部落的傷兵、胃城的婦孺、所有失去戰鬥力的人約一千三百人),立即進入最深、最堅固的中央帶刺地堡。帶上所有能帶的水和吃食,進去之後,無論外麵發生什麽,聽到任何聲音,沒有小爺我的命令,不準開啟地堡!你們的任務,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是勝利。”
阿雲深深看了子輝一眼,重重點頭:“明白。隻要阿雲還有一口氣,絕不會讓地堡從內部被攻破。”她立刻轉身,用清晰而冷靜的聲音開始組織龐大而混亂的老弱隊伍,有序地向中央地堡轉移。
她的鎮定感染了那些恐慌的人們,混亂的場麵逐漸變得有序起來。
子輝身邊,隻剩下沉默如磐石的大黑和一個族人。
“組長...”那族人的聲音幹澀,“你...你到底想做什麽?用這幾百雜兵和流民...硬撼五千狼毫獸騎?這...這簡直是...”
“誘餌。”子輝淡淡地打斷她,目光依舊望著遠方,那裏,地麵的震動似乎更加明顯了,隱隱的,仿佛有悶雷從地底傳來。
“最香甜,也是最危險的誘餌。阿刺隻是條聞到腥味的蠢魚,我要釣的,是後麵那條藏在骨頭堆裏的毒蛇——阿骨朵。”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仿佛在自言自語:“狼毫族,速度太快,地形太熟,若據守迷骨荒原,根除極難。唯有讓他們傾巢而出,離開他們的龜殼,進入我為他們選好的...墳墓。”
“而這座看似空虛的春穀,就是壓垮他們最後理智的...那塊肥肉。”
他抬起頭,眼中狼石幽芒前所未有的熾亮,那是一種將自身與整個部落都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瘋狂賭徒的眼神。
“現在,所有人,就位。”
那族人,據說是阿草的妹妹,算是子輝的姨母。
她子輝,看著這個阿姐的外耳、如今變得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悸的少年族長,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長長的、沉重的歎息。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伸出手,用力捏了捏子輝的手臂,然後轉身,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向那即將封閉的中央地堡入口。
子輝獨自立於大黑背上,春穀的“風”吹動他破碎的衣角。
營地外圍,大貓正咆哮著督促流民瘋狂挖掘陷阱,不斷有人因疲憊或恐懼而癱倒,又被大貓粗暴地拽起。
岩柱頂端,木梭指揮的胃城青壯正在固定最後的噴網矛,身影在高處顯得渺小而孤單。
地堡和箭塔的射擊孔後,一雙雙緊張的眼睛注視著外麵。
中央地堡巨大的、用硬木和獸骨加固的門,正在緩緩合攏,最後一絲光線被吞噬,仿佛一頭巨獸閉上了嘴巴。
整個春穀營地,像一顆被刻意剝開了堅硬外殼、露出柔軟內質的毒果,散發著絕望而又誘人的氣息。
遠方的悶雷聲越來越近,逐漸匯聚成清晰的、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狼毫獸蹄聲!大地開始清晰地顫抖!
煙塵先於軍隊,如同黃色的瘴氣,從裂穀的盡頭彌漫開來!
隱約可見,一片翻滾的、白色的“毛潮”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春穀奔湧而來!那是阿刺率領的五千狼毫獸騎!
饑餓的咆哮、武器的碰撞聲、狼毫獸特有的尖銳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毀滅性的音浪,撲麵而來!
子輝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那腐殖與菌子的香氣早已被遠方的塵土和狼毫獸身上的腥臊味所取代。
他輕輕拍了拍大黑粗壯的脖頸。
巨狼王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戰意的嗚咽,幽綠的獸瞳死死盯住那洶湧而來的白色狂潮。
子輝的手中,那柄“心鑰”骨刀悄然滑入掌心,冰冷的觸感讓他沸騰的血液稍稍冷卻。
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不斷逼近的、足以將他腳下這片脆弱營地碾碎無數次的洪流,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無人察覺的、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盛宴,即將開始。
而誰為獵手,誰為獵物,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