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植春穀的大火熄了，暗影裂穀的雷霆也散了，但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和臭氧氣息，卻如同勝利的烙印，久久不散。
    逐日部落用一場酣暢淋漓的火雷盛宴，將狼牙族的主力連同其囂張氣焰一並焚為了灰燼。
    若非綠血湖泊那場來得詭異、去得匆匆的傾盆大雨，狼牙族怕是已然從失落之地的版圖上被徹底抹去。
    然而，輝煌的勝利背後，是巨大的消耗。
    石斧爺佇立在春穀邊緣，望著西方那片被幻陣扭曲光暈籠罩的骨裂荒原，古銅色的臉龐上難得顯露出一絲疲憊。
    他周身原本明滅不定的雷紋，此刻黯淡了許多，如同耗盡了能量的古符文，隻剩下淺淺的印記。
    連續催動天威，尤其是那隔空傳雷、引爆狼牙老巢的驚天一擊，幾乎榨幹了他積攢的雷霆本源。
    “他娘的……這雷耍起來是痛快，後勁也夠足。”石斧爺啐了一口，聲音帶著沙啞，獨眼中的電光不再那麽刺目，反而像蒙塵的寶石。
    他需要時間，需要汲取天地間遊離的雷元素，才能慢慢恢複。
    子輝騎在大黑背上，麵色依舊沉靜如水，但眼底深處狼石幽芒的流轉速度，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狼牙族雖殘，但西方那頭被幻陣暫時困住的蠻荒巨獸——狼頭族，依舊盤踞在側，如同一塊哽在喉頭的骨頭。
    更重要的是，蜥磐那反常的“沉溺”讓他隱隱感到不安。一個月？在那等誘惑下，以蜥磐的蠻橫貪婪，豈會真的老老實實待上一個月？
    休整了三日。
    輜重軍團在阿雲和木梭的帶領下，迅速清理了穀內的戰場殘骸，將還能利用的物資歸攏。
    其中，那些胃城遺民則忙著修複和補充在火攻中損耗的皮影傀儡。整個部落像一架精密的機器，在短暫的喘息後，再次繃緊了弦。
    第三日黎明，子輝做出了決定。
    “不能再等了。”他聲音冰冷，對身旁閉目調息的石斧爺道“石斧爺，蜥磐那邊，必須去碰一碰。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就算他真在幻陣裏醉生夢死，我們也要把他‘叫醒’。”
    石斧爺猛地睜開獨眼，盡管雷力未複，但那好戰的火焰卻瞬間點燃
    “早就該去了！老子就算不用雷，光憑這把老骨頭和石斧，也能把那蠢蜥蜴的屎打出來！”
    沒有多餘的動員，子輝親自點兵。
    除了必要的守穀人員，他帶上了重整旗鼓的輜重軍團主力，以及那支經過休整、愈發逼真的皮影大軍。
    石斧爺扛著他那門板似的巨斧，一狼當先，雖然步伐不如往日那般踏地驚雷，但那股沙場老將的悍勇之氣，卻足以讓任何對手側目。
    隊伍開出腐植春穀，沿著腸液河岸，朝著狼頭族大軍駐紮的幻陣方向推進。速度不快，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
    距離狼頭族營地尚有十數裏，空氣中那股混合了鬆脂、獸油以及某種淫靡氣息的味道就已經隱隱可聞。
    遠遠望去，那片區域依舊被絢爛扭曲的虹彩和曼妙舞動的“沙女”幻影所籠罩，鼓樂喧囂聲甚至比之前更加“熱烈”。
    子輝令大軍在幻陣影響範圍外停下，列開陣勢。
    皮影大軍無聲地展開，模擬出森嚴的軍容，殺氣騰騰，與遠處那一片醉生夢死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獨自騎狼上前，來到幻陣邊緣，運足中氣，聲音如同冰錐，穿透了那層虛幻的喧囂，清晰地傳入了狼頭族營地
    “蜥磐！一月之期未至，小爺我提前來給你‘助興’了！你這破陣，破得如何了？”
    聲音落下，幻陣內的喧囂似乎為之一滯。
    片刻後，營地中央那最大的一座由巨蜥骸骨和獸皮搭建的營帳簾門被粗暴地掀開，蜥磐那魁梧如山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此時的蜥磐，與半月前相比，形象更加不堪。
    他僅穿著一條汙穢不堪的皮裙，赤裸的上身掛著的骷髏項鏈歪斜著，碩大的頭顱上眼袋深重，眼中布滿了血絲，但那血絲深處，卻燃燒著一種過度興奮後的虛浮和更加粘稠的邪火。
    他手裏還抓著一個粗糙的木杯，裏麵晃動著渾濁的液體，散發著劣質酒精的氣味。
    “嗯？石水小子？”蜥磐眯著醉眼，看清了陣前的子輝，咧開大嘴，露出黃黑的牙齒，聲音轟響卻帶著一絲沙啞
    “你……你怎麽來了？老子……老子正快活呢！你看……你看那些沙女，扭得多帶勁！哈哈哈！”
    他伸手指著幻陣中那些更加“熱情奔放”、動作愈發大膽挑逗的“沙女”幻影，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
    周圍的狼頭族戰士們也多是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眼神渙散，對著幻影癡癡傻笑，營地內一片烏煙瘴氣。
    子輝眉頭微蹙。
    蜥磐這副模樣，倒不完全是裝的，幻陣的迷惑之力加上他自身的欲望，確實可能讓他沉溺至此。
    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這老蜥蜴的眼神深處，除了欲望，似乎還藏著一絲極其隱晦的……清醒？
    “少廢話！”石斧爺按捺不住，提著巨斧上前幾步，聲若悶雷“蜥磐，你個沒卵蛋的慫貨！就被這幾道光影迷得找不著北了？敢不敢出來，跟你石斧爺爺真刀真槍幹一場！”
    蜥磐被石斧爺一罵，醉眼似乎清明了一瞬，但隨即又被更多的欲望淹沒。他晃著腦袋，打著酒嗝
    “石……石斧？你個老不死的……也來了？打？打什麽打……老子……老子跟沙女們正玩到興頭上……沒空搭理你們！”
    他竟真的轉身，又想鑽回營帳，嘴裏還嘟囔著“說好一個月……就一個月……現在……現在才過了半個月……急什麽……”
    子輝心中疑竇更深。這絕非蜥磐平時的作風！
    以他的蠻橫，被人堵著門罵，早就該暴跳如雷衝殺出來了。如此刻意地拖延，必有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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