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隻是未到傷心處(上)
字數:4450 加入書籤
桓老郡公看著她那張英氣勃勃的小臉,暗暗歎了口氣。
小九的確是聰明善解人意,但說到對他的了解,那就差得太遠了。
似他這樣背負著血海深仇,年少時便四處漂泊的人,又有誰能真正了解他?
不過在兒子與永徽公主的婚事上,鬼丫頭對自己的想法倒是看得挺準。
“老夫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識人的本事。
永徽公主是好,但好得太過了。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又是出身將門,哪裏來的那一身好本事?
你外祖父與老夫幾十年的交情,他們夫妻的性格我一清二楚。
好容易才得的女兒,還不得慣得無法無天,怎會舍得她去吃學醫那份苦頭。
而且我隱隱記得,他們的女兒像是在三歲的時候沒了。”
蕭姵嘖嘖道“祖父謙虛了,您老人家聰明絕頂,啥事兒過了您的耳朵和眼睛,不是記得一清二楚?”
桓老郡公笑道“你以為老夫是那些在家閑著沒事兒做的人?
早年間崇武先帝在位,似我們這樣的武將,一年到頭四處征戰,連家人都很難相見。
兄弟們難得湊在一處,要麽商議戰法,要麽往死裏喝酒,誰顧得上那些家長裏短的事兒。
老夫之所以對這件事情有些印象,還是因為有一次你們外祖父在席間突然痛哭流涕,因此才聽說了一二。”
蕭姵擺擺手“又扯遠了,您還是接著剛才的說。
您這麽高明的手段,棒打鴛鴦是怎麽失敗的?”
桓老郡公眼皮調了一下。
這話聽著怎的這麽怪呢?
“老夫可沒你那麽無聊,當時我覺察出不對,便去找駱老將軍詢問。
剛開始時,他一口咬定永徽公主是他的女兒駱鳳瀅,非說是我太過多疑。
無奈之下,我隻能把疑點一一列舉給他聽,並要挾他說要親自去東郡調查。
他一聽就慌了,隻好把事情真相告知了我。”
蕭姵撇撇嘴“外祖父那麽老實,怎麽可能玩得過您嘛。”
桓老郡公笑了笑“把一切都弄明白之後,我讓人把永徽公主請了過來。
她對一切都供認不諱,並保證自己此生絕不會利用與你們父親的婚事去報仇。
而且我看得出,她雖然真心喜歡你們父親,在婚事上卻十分猶豫。”
蕭姵道“這也不難理解啊,婆母身為清德帝和楚皇後的女兒,怎可能不想為父母報仇?
假若她和父親成了婚,夫妻便是一體的,哪裏還分得清你我?
更別提將來有了孩子,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血海深仇他難道能視而不見?
以父親對婆母的喜愛,興兵討伐錦國都是有可能的。
可父親畢竟不是大魏皇帝,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有些話她都不忍心說。
從桓郡公方才的表現不難看出,他骨子裏其實是個有些衝動的人,別說與桓二哥相比,就是阿際恐怕都比他強。
朝廷的軍隊他動不了,難免就會生出豢養私兵的念頭。
一個不小心,別說替妻子報仇,先就把桓家給坑了。
桓老郡公捋捋花白的長須,歎道“是啊,永徽公主就是有這些顧慮,所以才沒有把自己的身世告知你們父親,對婚事也十分猶豫。
不過,也是因為這一點,老夫倒是舍不得放棄她這個兒媳婦了。”
對這個說法,蕭姵並不覺得奇怪。
永徽公主之所以有那麽多的顧慮,正是因為她喜歡桓郡公。
否則以她的聰慧和手段,完全可以不動聲色,甚至連老郡公都可以瞞過,先嫁進桓家再說。
等她有了孩子,別說是郡公,就連老郡公也無法阻止她的孩子去找錦國皇帝複仇。
桓老郡公的身世和經曆,決定了他不可能是個迂腐的人。
在兒女們的婚事上,他甚至比蕭姵的祖父蕭老國公更加開明。
挑選兒媳和孫媳,他最看重的從來不是家世,而是人品。
最在乎的不是女方有多少嫁妝,而是她們待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是不是真心。
永徽公主待桓岩的真心,顯然是把他給打動了。
蕭姵想了想才道“祖父,既然您覺得公主適合做兒媳,為何還是不把她的身世告知父親,而且還在軍中為他們舉行婚禮呢?”
桓老郡公有些為難。
繞了半天,怎的又繞回姬鳳濯身上了!
那廝一直陰魂不散,讓他如何放心得下?
“祖父……”蕭姵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這個……”桓老郡公在心裏盤算了半天,終於開口道“就在老夫準備答應婚事的當口,錦國太子的人找來了。”
“啊?”蕭姵在心裏咒了自己幾句。
烏鴉嘴啊,早知道她就不那麽想了。
好歹也讓婆母和父親過上幾年好日子,那錦國太子再出現好麽?
“祖父,去年我和桓二哥再弱水城時,聽那弱水城主提起過錦國太子。
他說錦國最近這十多年錦國一直都有人假借太子之名起兵造反,把錦國皇帝弄得夜不能寐。
今日聽您這麽一說,這些義軍背後的人,恐怕還真與錦國太子有關聯。”
桓老郡公笑道“這件事遠比這個複雜得多。當初永徽公主和太子是分兩路逃出錦國皇宮的。
那時公主尚不滿十二歲,而太子則隻有十歲。
三年之後,公主不過十五,太子則是十三。
而你說的那些義軍,早在濟安帝謀反成功時便開始行動了。
後來他們有沒有與太子的人勾連,老夫也不甚清楚。
但十八年前,剛滿十三歲的太子手中隻有一萬人馬,而且他們一直駐紮在離國境內。
離國與天水郡中間隔了一個流雲國,因此太子的人才沒有及時尋到永徽公主,而是拖了近三年的時間。”
蕭姵有些不滿道“您都同我說這麽多了,索性把那錦國太子的名字告訴我吧。”
桓老郡公有些心塞。
他伸手在蕭姵腦袋上彈了一下“你這孩子真是……那廝名叫姬鳳濯,是個最難糾纏的人。
你最好想清楚,將來要如何應對。”
“切——”蕭姵滿不在乎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爺難道還怕了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