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當然，無論張相公是否決定留下，都不可能立即奉詔的。

    &esp;尤其是這種任期十二年的攝政懿旨，貿然接受會被天下人唾棄的。

    &esp;所以張相公接旨之後，依然堅持上疏，請陛下和太後收回旨意。

    &esp;萬曆自然不為所動，再次諭旨勸說，就在雙方陷入僵局之時，一個突發狀況加速了事態的變化。

    &esp;四月初，春天終於姍姍來遲，萬物複蘇、草長鶯飛，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

    &esp;十八歲的皇帝自然也感受到了體內的躁動，而且也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畢竟他已經大婚兩年，娶了好多個老婆了。

    &esp;但問題是以皇後王喜姐為代表的後妃們，都太拘謹無趣了。在經過初嚐禁果的新鮮刺激後，皇帝對這些被教育的一板一眼，哪怕在床上也毫不逾矩的女人失去了興致，覺得她們比自己的紙片人老婆都差遠了。

    &esp;但大婚的好處還是顯而易見的，至少讓他擺脫了母後的日夜監視。而且太後盼孫心切，為了讓皇帝能早日傳宗接代，特命張相公免了他晚上的功課。

    &esp;於是每日晚飯後，萬曆便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在報複性的看了一陣子動漫之後，某日他在兩個貼身太監孫海和客用的引導下，出了西華門，來到與紫禁城一牆之隔的西苑中，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esp;這處皇家園林碧波蕩漾、寶塔倒映、樓宇錯落，繁花似錦。有千隻白鶴點綴其間，還有無數青春貌美的宮娥，讓自幼在刻板嚴肅、一成不變的紫禁城中長大的萬曆皇帝恍如來到仙境之中。

    &esp;看著那一個個身材婀娜，嬌俏妖嬈的青春宮娥，他這才知道，原來世上的女人並非都像自己身邊，那些宮女後妃那樣相貌平平、毫無姿色可言，而是一個個自己永遠探不到底的銷魂寶庫！

    &esp;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每次選秀女，太後都會親自過目。覺得妖冶貌美的就送西苑等處別宮另居，讓她們空耗青春，以免她們複製自己的經驗，勾引了皇帝。這就叫上車焊死門……

    &esp;於是萬曆皇帝告別了人畜無害的死宅生涯，進入了沒羞沒臊的人生新階段。他愈發不喜歡住在紫禁城，隻要有機會便身穿錦衣華服，腰懸大保健，在佞幸群閹的簇擁下夜遊西內，宴飲達旦，命西苑的美女陪酒伴舞助興。

    &esp;興致上來了，就直接點一兩個順眼的臨幸，還有小太監給他助威喝彩，簡直是快活似神仙呐！

    &esp;這天他又穿著緊袖衣衫、腰懸寶刀，在孫海、客用等人前呼後擁下來到了西苑，在瀛台擺開夜宴。

    &esp;為了哄皇帝高興，除了召宮娥陪酒外，孫海等人還點起了鼇山燈。

    &esp;但今天高踞寶座的萬曆心緒不佳，隻一杯接一杯在那兒喝悶酒。

    &esp;這幾天他腦子裏總是回想著自己那道禦筆手詔，‘諭元輔少師張先生：朕麵奉聖母慈諭雲……待輔爾到三十歲，那時再作商量！’

    &esp;萬曆當時按照母後的吩咐寫是寫了，但事後卻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esp;“三十歲，三十歲……”萬曆目光陰沉的捏著酒杯，鬱悶的嘟囔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啊？到時候我都成老頭子了！”

    &esp;“總是把朕當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看著辦了！”他恨聲說一句，仰頭喝光杯中酒，然後猛地將酒盅丟向湖中。

    &esp;可惜力氣遠沒有想象的那麽大，隻將酒盅丟到了石階上，啪的一聲碎了。

    &esp;正忙活著點燈的太監們，仿佛立時被施展了定身法。

    &esp;“誰惹萬歲爺生這麽大氣？”從旁侍奉的孫海忙給皇帝換個酒杯，輕聲問道：“看奴婢不扒了他的皮。”

    &esp;“把你能的……”萬曆卻還不敢把心事講給身邊人。萬一傳到大伴耳中，就等於傳到母後耳中，傳到張先生耳中，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esp;“姐兒們怎麽還不來？”他忙岔開話題，看看台下已經點起了鼇山燈，卻還沒看到來陪酒的宮娥。

    &esp;“奴婢這就讓人去問問。”孫海忙朝自己手下太監溫泰遞個眼色，後者趕忙快步去了。

    &esp;萬曆便繼續一杯接一杯的濫飲，這酒雖是沒什麽度數的果酒，但他酒量更差，不知不覺便醉了。漲紅臉扯著嗓子高聲道：“姑娘呢，怎麽還不來啊，難道她們也瞧不起朕嗎？！”

    &esp;“萬歲爺息怒，這就來了，這就來了。”孫海一邊擦著汗，一邊張望。

    &esp;便見溫泰小跑回來，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esp;“說什麽呢？你們也要瞞著朕嗎？”萬曆瞪眼道。

    &esp;“奴婢不敢。”孫海趕忙跪地稟報道：“溫泰已經問清楚了，是因為宮女們都得了宮裏的警告，不許魅惑皇上，不然亂棍打死，故而不敢再奉召。”

    &esp;“哦?”萬曆醉眼惺忪道：“宮裏誰啊？”

    &esp;“應該是……老祖宗吧。”孫海遲疑一下，小聲道：“別人誰敢管皇上的閑事兒？”

    &esp;“大伴？他怎麽知道的？”萬曆神情複雜道。

    &esp;“內起居注上有萬歲爺臨幸宮人的記錄。”孫海臉色發白道：“而且這宮裏，什麽風吹草動能瞞得過老祖宗？”

    &esp;“哼，這討人嫌的老狗！”萬曆狠狠啐一口道：“原來還盯著朕呢！”

    &esp;“萬歲，要不今兒就算了？”孫海試探問道。

    &esp;“算了？那怎麽行？！”萬曆卻酒壯慫人膽，拍著桌子道：“大伴算個屁，朕才是皇帝！我就要小姐，而且得兩個！”

    &esp;見皇帝發火了，孫海、客用不敢再多言，趕緊讓人強拉硬拽，將兩個倒黴的宮娥帶來。

    &esp;“你們說，我是誰？”萬曆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扶著刀柄，醉眼惺忪的問那兩個宮娥。

    &esp;“皇上是……皇上。”兩個宮女瑟瑟發抖道。

    &esp;“那你們是聽朕的還是聽馮公公的？！”萬曆拖著長腔問道。

    &esp;“聽……皇上的。”

    &esp;“這還差不多。”萬曆神情稍霽道：“那給朕唱個小曲兒聽聽。”

    &esp;兩個宮女互相往往，其中一個便怯生生清唱起來：

    &esp;“正月裏，梅花嬌春雪飄，又見春光上柳條……”

    &esp;“停停停，唱的什麽玩意兒！”萬曆卻拍桌子罵道：“朕是叫你們唱童謠嗎？”

    &esp;“就是，什麽是小曲兒啊？”客用從旁狠狠敲著兩個宮女的腦袋嗎，小聲道：“不帶點兒那個，能叫小曲兒嗎？”

    &esp;兩個宮女直搖頭，帶著哭腔道：“萬歲饒命，奴家不會。”

    &esp;“她們不會，你現場教教。”萬曆便對客用道：“教個簡單的，唱個《桂枝兒》吧。”

    &esp;“得令。”客用忙賠笑應聲，回頭瞪一眼兩個宮女道：“聽好了，咱家就唱一遍！”

    &esp;然後他便扭扭捏捏，尖著嗓子唱道：

    &esp;“俏冤家扯奴在窗兒外。一口兒咬住奴粉香腮。雙手就解香羅帶。哥哥等一等。隻怕有人來。再一會無人也。褲帶兒隨你解……”

    &esp;唱得如何不論，那風騷的樣子便得了滿堂彩，連萬曆也樂得直拍巴掌，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這才是小曲兒嘛！”

    &esp;說著便對那兩個聽傻了的宮女道：“你們給朕好好唱，唱好了重重有賞！唱不好，定斬不饒！”

    &esp;然而他等了好一會兒，隻見兩個宮女嚇得篩糠一般，卻就是不敢開口唱一句。

    &esp;萬曆的臉漸漸陰沉下來，刷得拔出寶刀道：“知道什麽叫君無戲言嗎？！”

    &esp;兩個宮女嚇得使勁磕頭，結結巴巴說，真的不會啊……

    &esp;“真是大膽包天！”萬曆氣得滿臉通紅，提著刀踉踉蹌蹌下台階道：“連你們這些賤人也敢藐視朕？莫非真以為我殺個人也得請示張先生不成？！”

    &esp;“萬歲息怒啊……”孫海、客用一幫小宦官嚇得趕緊衝上去，攔住要舉刀殺人的皇帝。“兩個賤蹄子哪配得上萬歲親自動手。”

    &esp;“就是就是，可別擾了陛下的雅興！”

    &esp;在宮裏弄死個把人就跟死幾隻螞蟻沒差，但問題是馮公公盯著他們呢。縱然馮公公不敢對皇上怎樣，但捏死他們幾個，也跟捏死螞蟻沒區別。

    &esp;“不行，朕就要殺人！”萬曆卻執拗的揮刀道：“難道我連這點兒事兒，也做不了主了嗎？”

    &esp;“陛下當然能做主，但是因為，因為……”客用滿頭大汗的搜腸刮肚，找不到借口說服皇帝。

    &esp;有道是無巧不成書，便見這時，那隻幾年前張相公進獻的大白龜，忽然從水中爬上岸來。

    &esp;客用登時福至心靈道：“因為這裏有千年神龜，祥瑞禦免啊！”

    &esp;“啊，這……”萬曆終於愣住了，隻見鼇山燈映照把那大白龜映照的晦明晦暗，仿佛那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張先生一般。

    &esp;然後他就慫了，卻又不肯認慫，便僵在那裏，局麵一度十分尷尬……

    &esp;“陛下，她們違抗聖旨，理應當斬。”還是孫海有急智道：“但看在祥瑞的份上，可以學古人剪去兩名宮女的頭發以象征斬首。要是陛下還覺得不出氣，那就再打她們一頓板子就是……”

    &esp;“成吧。”萬曆便就勢下了台階，氣哼哼坐在台階上喝悶酒。

    &esp;但很快他就又來了興致，因為他忽然發現，給長發美女剃光頭，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嘛。

    &esp;ps.回來了，今天路上堵成翔，開了一下午車，累草雞了，就這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