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生造化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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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軍中路軍大營,中軍帳中。

    張臣麵色蒼白的躺在行軍床上,左肩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滲出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僅僅過了一天,雄偉猛男張大帥便成了這副虛弱的樣子。

    沒辦法,再精壯的漢子也敵不過隨軍郎中的虎狼之術啊。

    昨日把他搶回營中後,郎中發現鉛子透過棉甲,嵌入了大帥的肩胛骨中。便按照《軍中醫方備要》上的法子,以水銀灌入創口,使其與鉛子反應形成鉛汞齊。少時傾出再換水銀,直至鉛子自化為止……

    而且傳統觀念認為水銀還可以消毒。

    所以說,人類早期外科手術能‘一場三殺’,可不隻是歐洲的專利。

    郎中又為張臣敷上了金瘡藥,熬了草藥內服,能用的辦法都用上了,他卻從昨天半夜就開始發燒了……

    這意味著癰毒入體了。

    行伍之中最怕的就是這個,一旦發燒隻能自求多福了,挺不過去就一命嗚呼。

    而張大帥熱症來的這麽急這麽凶,很可能是遇到了最毒的那種,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張臣起自行伍,身經百戰,自然對此一清二楚,看著神情凝重的兒子和眾部將,他虛弱的笑笑道: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爾等不必如此。當年算命先生就說我這輩子總逃不開血光之災,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老夫從個大頭兵到今天,已經夠幸運了。誰也不能一直走運是吧?”

    “父帥……”張承蔭垂淚道:“你老別說了,好好休息吧。”

    “誰知道我睡著了,還能不能再醒過來?”張臣卻搖搖頭,歎息道:“已經害死了那麽多兄弟,為父得對剩下的兒郎有個交代才放心。”

    “大帥,沒有人怪你!”副將陸看山忙哽咽道:“我們兄弟都心甘情願跟你出生入死!”

    “唉……”張臣又歎了口氣,用右手抹一把額頭的虛汗,問道:“龐公公呢?”

    “今天一早催著再出擊,剛讓我們打發回去了。”陸看山哼一聲,八成是用物理說服的。

    “不要再為難將士們了。拿再多的雞子碰石頭,也隻能碎成一地蛋花湯。”張臣先說了最重要的,艱難吞咽下口水又道:“有這一場,我們也問心無愧了。但問題是,皇帝會不會這麽想?我看未必……”

    “他娘的!還不都是皇帝老兒惹的禍!”一個參將恨得跺腳道:“不是他個遭天譴的殺了海爺爺,江南集團哪會造反?!”

    “你小聲點兒,讓東廠的人聽見!”陸看山瞪了他一眼。

    “要是老夫死在半道上,你們就要把責任全都推到我身上,說是我下令撤軍的。反正老夫活不成了,也算物盡其用吧的。”張臣喘息兩下,平淡道:“要是監軍太監阻攔,承蔭就把他殺了。”

    “好,不男不女的,看著就惡心!”張承蔭點頭應聲道。

    “大帥!”眾部下哽咽道:“不能連少帥也搭進去啊!”

    “聽我說完……”張臣又對眾人道:“諸位也要早作打算了。這一仗打下來,咱們知道皇上輸定了,可皇上指定不會這麽想,肯定會卷土重來的。到時候難免會拿你們填旋……”

    說完他便疲憊的閉上眼睛,眾將隻好黯然退出。

    中軍帳中隻剩下張承蔭在照顧父親。張臣忽又睜眼看看兒子,用最後的力氣道:“殺了監軍太監後,你就遠走高飛,這兵荒馬亂的,沒人會發海捕文書追拿你的……”

    “兒子不想一輩子亡命天涯,還不如跟父帥死在一塊!”張承蔭紅著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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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短則一年,長則兩年,就會天下太平的……”張臣聲音微弱的說完,這次真的昏迷了過去。

    張承蔭一摸他的額頭,燙地跟燒著的炭塊一樣!

    趕忙流著淚用冰棉巾敷在父帥額頭上,給他老人家降降溫。

    等張臣再醒來時,發現自己雖然還很虛弱,但已經退了燒,正躺在輛行駛的馬車上。

    聽車外有大軍行進的聲音,張臣便吃力的抬起右手,敲了敲車廂。

    車門刷得拉開,張承蔭探頭進來,歡呼道:“父帥,你終於醒了!”

    眾將聞訊也紛紛撥馬過來,見他沒有生命危險了,全都喜出望外。全軍士氣也為之一振!

    “難道真是老天保佑,老子又逢凶化吉了?”張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

    “可不是老天保佑!”張承蔭神情有些古怪,便竄上馬車,關了車門道:“是叛軍……哦,唐山的守軍頭領,叫鄭司令和蔡軍委的,他們竟然知道了父親的病情,派人送來了神藥‘生生造化液’……”

    “那時父親已經高燒昏迷了,也顧不了那麽多,我們就按照他們教的法子,給父親打了一針……沒想到這才兩天就退燒了!”

    所謂‘生生造化液’,自然就是青黴素了。但趙昊覺得‘青黴素’這名字,太泄露天機了,而且也不夠弔。便惡趣的起了這個名字。

    江南醫學院的研究員們經過二十年的持續研究,幾乎嚐試了所有能培養青黴的基材,終於發現用甘肅一帶出產的哈密瓜,培養的青黴菌株可以多1000倍。

    所以現在一年出產的‘生生造化液’,能救治上千名危重病人,勉強夠集團和海警內部使用。依然還是彌足珍貴,嚴禁外流的……

    張臣聽說當年戚繼光,就是被這種神藥治愈的,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機會用上。

    “他們為何要這樣……”張大帥不禁動容道。

    “來人說,雖然現在兩軍對壘,但大家都是華夏男兒。他們首長很欽佩父帥和咱們中路軍,希望將來有機會與父帥把酒言歡,所以他們司令就把自己的配額送給父帥了。”張承蔭神情愈發古怪道:

    “這下將士們更沒有戰意了,父親一退燒我們就拔營撤軍了。”

    “唉,這格局,可比皇上大太多了。”張臣歎息連連道:“也難怪……對了,你殺了龐公公了?”

    “沒有。”張承蔭搖頭道:“父親昏迷後不久,派出去的信使就帶會王少保的命令了。他讓我們再努力一下,不行就撤軍……”

    “嗬嗬……”張臣不禁失笑,王老帥還真是個妙人啊,也算有擔當。

    “龐公公知道攔不住,就撂下狠話,先跑回京裏告狀去了。”張承蔭說完,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張臣一皺眉。

    “是,斷後的斥候發現,唐山的義軍在清理那些鐵線圈,重新鋪設鐵軌道,似乎是準備出擊。”張承蔭低聲道。

    “很正常。”張臣絲毫不感到意外,換了自己,發現敵人如此不堪一擊,也會放心大膽的發起反擊的。

    “那咱們是讓開去路,還是……”張承蔭越說越含糊。

    見年輕氣盛的兒子都已經毫無戰意。張臣不禁暗歎,這一針還真是效果拔群呢。

    真不便宜啊……

    “先看看再說。”張臣尋思片刻,吩咐張承蔭道:“你多派偵騎,緊盯著點兒。”

    “是,父帥。”張承蔭忙沉聲應下。

    “你就不要親自去了……”張臣心有餘悸道。

    “哎。”張承蔭也不逞能。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跟人家比比槍法了……

    唐山市。

    一個藍色綢麵的熱氣球緩緩升起。全身用皮裘包裹嚴實,戴著防風眼鏡和皮手套的偵查員,用高倍望遠鏡仔細搜索四周後,才在鋼瓶中的燃氣殆盡前,降落在炮兵陣地後的空地上。

    當偵查員宣布,三路敵兵皆撤退到五十裏外。來的最晚的保定兵,更是已經在百裏之外了!唐山市登時成了歡慶的海洋。

    市民登時高興壞了,放下手頭的工作湧上街頭,敲鑼打鼓,忘情歡呼起來!

    唐護祿也沒阻攔,隻讓市政廳和公安局維持好秩序,不要樂極生悲。

    大家緊張了一個冬天,日以繼夜的高強度勞動,春節都是在工場中過的,積蓄的壓力和疲勞可想而知。

    現在官軍終於被擊退了,唐山父老是得好好的釋放一下!

    而且不光擊退了官軍,我軍還毫發無損……好吧,這樣講誇張了點。

    嚴謹來說,還是有十來個炮手因為操作失誤,或者被大炮的後座力震傷,或者被失手掉落的炮彈砸得腳麵粉碎性骨折之類……好在都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市民們還是將最大的敬意,獻給了自己的子弟兵。

    那首膾炙人口的《陸戰隊進行曲》,再次響徹唐山街頭。

    那句‘戰無不勝開太平,解甲歸來父老迎。美酒瓊漿斟滿杯,獻給親人子弟兵!’就是此時最好的寫照了。

    可大姑娘小媳婦們崇拜的目光,卻讓民兵們有些臊得慌。

    趕跑了敵人當然高興。可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撈著開一槍,光看人家打炮去了……搞得牛逼都沒法吹,要這崇拜有何用?

    早知這樣,他們搶破頭也得加入炮兵團。

    這時候,一個驚人的消息徹底引燃了他們的情緒鄭司令要組織部隊追擊來犯之敵!

    各民兵大隊,工人護衛隊的隊員們,趕忙紛紛攛掇自己大隊長去請戰!

    這次可不能再光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