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馨瑤去世後，景帝在她宮裏，抱著她的古琴，她的巾帕，她的朱釵，哭得不像個皇帝。這樣的眼淚裏，更多的是悔恨，而非情。就像當年景帝娶她，隻是被她先天後天的條件所吸引，無關情愛。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忘不了，舍不棄，丟不下，不是因為有多愛，而是覺得自己就該如此。

    情深能有多深，不過欺騙他人而後自欺欺人罷了。

    淩雲，你對我，又是否是如此。

    榮玨近日來，常常這樣想著，然後在自嘲一聲，不做他想。

    盡管痛，卻更願意活在自己的謊言中，竭此一生，隻為一個人，一個字。

    “公主，你又做噩夢了。”

    素心聽到響聲，進來後便看到被驚醒後一身冷汗的榮玨，坐在床上，臉色蒼白。

    往事曆曆在目，映在腦子裏，時間長了，便不聽使喚，自己便跑出來了，還總是跑得特別歡快，絲毫不在意當時人的心境。

    “母後說過榮玨是妹妹，哥哥就應該讓著妹妹，那是我喜歡的東西，哥哥不許吃！”

    “我就吃！”

    “哥哥壞！”

    “怎樣，你還想打哥哥！”

    “哥哥愛吃就吃吧，母後也說過，榮玨也要愛護哥哥，隻是，哥哥，下次可不許再欺負我了。”

    “那我下次要是還欺負你呢？”

    “那你便欺負我吧，反正你是哥哥，我肯定是打不過你的，”小女孩一臉的稚嫩與傲嬌，看著少年手裏的糕點。

    “好啦好啦，哥哥逗你玩呢，哥哥才不會欺負榮玨，榮玨那麽可愛，哥哥一定會好好保護榮玨，榮玨想要的哥哥也定會為榮玨得到，定不讓他人欺負了你去，”少年笑得燦爛，把手裏的糕點放回盤子裏，一並移到榮玨麵前。

    哥哥，你說話不算數。哥哥，他們都欺負了榮玨。

    哥哥，榮玨想到的你始終都沒有辦到。

    哥哥，榮玨害怕，榮玨孤獨，榮玨隻想做你的妹妹，不想做平兒的姐姐。

    榮玨撐不下去了。

    你們都如此一般，你如是，母後如是，淩雲也如是。以為活著便是好的。

    “素心，過去的須臾數年，你是如何過的，教教我？”

    “素心，”

    “恩？”

    “素心教不了公主，因為素心自己也從來沒有回過神來。”

    素心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今夜的月亮很圓，它總是那麽的圓。

    月亮不變，但人會變，她早已不是它的主角，但願我們都知道，這是繁華背後的代價。

    榮玨是公主，雖然日子過得你比當年，但還是受著萬般榮寵。榮玨還有平陽王殿下，陳鍾鉉將軍，如今，也得到了南宮先生的幫助。

    比起榮玨，素心更是沒有了絲毫的寄托，活下去唯一的念頭，便是替太子報仇，替她王氏一族報仇。

    榮玨緩了緩神，不再追問下去。想要起身下床，透過窗子看到外麵的天還灰蒙蒙的，便問道，“素心，什麽時辰了？”

    “還早呢，公主，若睡不著，素心陪你說說話吧。”

    隻見榮玨搖了搖頭，“去聚仙居吧。”

    “公主，這個時辰，南宮先生怕是還沒起呢！”

    “去了便知道了。”見榮玨執意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便上前替她梳洗更衣。

    聚仙居的人，見是榮玨，便請了進去，這個時辰，大家必然都是睡著的。

    “我家先生正在睡覺，不方便見人，你自己在這坐著吧，到了該起的時候，他自然會出來的，你且不要打擾他。”讓榮玨進來的是蘇清揚。

    比起李甫的謹言慎行，他倒是灑脫的很，言語間全然沒有想讓人追究的衝動。

    “不得無禮，殿下是貴客，快去把先生叫起來，就說殿下來了。”

    蘇清揚噘著嘴，顯然一副被教訓了不服氣的模樣，不說話。

    一個小仆人說道，“這...先生素來不喜歡別人打擾，尤其是在熟睡的狀態下。”

    他竟也會熟睡？！

    “無妨，我也是無聊，來這坐坐，煩擾你們了。”榮玨這樣說著。他既睡著，便讓他睡著吧。

    “殿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深夜來此。”李甫問道。

    榮玨本也是沒什麽事，但越看李甫這人越覺得奇怪，便想了一想，說道，“近日來，榮玨總是想起許多故人，今日，一看你，倒是覺得有些熟悉，莫不是也是我曾疏漏的？”

    “李甫不敢。”李甫一聽便慌了，莫不是被認出來了，不應該呀，他雖是淩雲的人，卻不曾與榮玨見過麵，說過話，難道是露了什麽破綻。管他呢，反正是打死也不能承認的，總不能真把他打死吧，先生也不會讓的。

    “怎麽，我有那麽可怕，你次次見我，次次這般，同是先生的隨從，我見那他倒是一點也不怕我？”榮玨看著站在一旁獨自生悶氣的蘇清揚，笑著說道。

    “清揚年輕不懂事，自然不愛拘禮。”正在李甫不知道咋辦的時候，越南宮來了，笑著說道，“怎麽，我是錯過了什麽？”

    榮玨見李甫如釋重負的微妙神情，嘴角微微揚起，說道，“南宮先生醒的正是時候。”

    “漏夜前來，可是出了何事？”

    “先生猜猜？！”榮玨並不去理他，反而一直看著一旁的李甫。李甫，雙手握於前麵，雖然滿臉的滄桑，站的卻是筆直，再加上之前榮玨與他較量，他的招數絕非江湖人士，而像極了軍中之人。從前榮玨倒不覺得什麽，現在細細想來，卻是太過巧合。

    越南宮見榮玨一直看著李甫，也不奇怪，李甫本就有所隱瞞，既是有所隱瞞之人，便一定會被懷疑，隨她去吧。“殿下難不成是特地來看南宮的，那南宮真是受寵若驚呀。”

    “先生是有才之人，當然值得。”

    玩笑過後，也是沒啥了。越南宮突然嚴肅的說道，“我知道，昨日殿下進宮，見了不少不幹淨的東西，很是不舒服，”越南宮又繼續說道，“不過殿下，放心，南宮眼裏也是容不得沙子的人，既是不幹淨的東西，同殿下一並除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