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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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雪把自己的名片插在了車門的玻璃窗上,想了想掏出筆,在名片上寫了一句“如果有事,請當麵協商”。

    這是這個月的第三次,平均十天一次,第一次是在引擎蓋上寫的“賤人”,第二次扯壞了右側的後視鏡,這次是在後擋風玻璃上畫著一個用匕首自裁的小人,同樣的紅色顏料,同樣的觸目驚心。

    重新回到辦公室,本來今天是準備去a市有名的高新集團預約采訪的,現在看來行程要變一變了。昨天因為和幾個撰稿人有約,喝了點小酒,不便開車,所以打了車回去,今天上午一到地下車庫,便是剛才的那一幕,到底是誰呢……

    就在任雪苦思冥想之時,劉沛陽推門進來,她猛一抬頭,劉沛陽明顯被嚇了一跳,“我敲了門的……”

    任雪擺了擺手,示意劉沛陽坐下,“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臉色這麽差,沒休息好嗎?”劉沛陽是個人精,該關心的人,他一個都不會少,該關心的事,他一件也不會落。

    可能吧。”這裏所有的人都在輪休,隻有她是連軸轉,能不累嗎?

    唉,我要是你,電台的工作我就推了,報社都已經夠亂的了,你還操心什麽電台?要是我這樣沒日沒夜的,恐怕早就頂不住了,”劉沛陽說得感同身受,“反正大家現在已經不是叫你‘女強人’了,開始叫你‘鐵人’……”

    你過來……是有什麽事情?”任雪笑著插了話,眼神裏帶著詢問,是啊,所有人都不解她為什麽要抓著電台不放手,隻有她自己清楚,這裏是她幫薛子墨留守的陣地,而那裏才是她以後奮鬥的主場。

    劉沛陽在某些方麵確實能幹,但他總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她不太喜歡他的小聰明和小心思。

    哦,今天本來不是說要去高新嗎?看你又回來了,是取消了?”劉沛陽的關心溢於言表,對於上級他總是關心備至的,要知道他曾經無比靠近這個位置,幾乎觸手可及,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能算到任雪會空降回來!

    我正要跟他們說這個事情,臨時出了些小狀況。”任雪說著把行程安排的這一項劃掉,“可能得另外再找個時間,不過要盡快。”

    哎呀,會不會被別人先約了?”劉沛陽大驚失色,很是擔憂,這雖不是新聞,但被別的媒體捷足先登,他們去了還有什麽意義?

    上次見麵我跟鄭董口頭上約過的,今天過去是讓他們看采訪預案的,可是我的車開不了了。”任雪看著有些過於一驚一乍的劉沛陽,他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強調她某些疏漏的後果,雖然每次都是無比關切的語氣和行動,但實際效果總是讓人不那麽的舒服。索性滿足他的好奇,不必一直旁敲側擊。

    你也不早說,開我的去不就行了,”劉沛陽說著把車鑰匙掏出來,遞給任雪,“不能耽誤正事。”

    任雪停了幾秒,接過車鑰匙,“也好,免得再約麻煩。”

    你的車什麽問題?需不需要修?我今天反正要去印刷廠,要不順便給你修修?”劉沛陽跟在任雪的後麵,一直到電梯口。

    那行吧,謝了!”

    劉沛陽把任雪的車開到修理廠,聽著工作人員一邊處理一邊說:“哎呦,這是得罪了誰呀,這麽缺德……”

    這麽多人,可不就會一不留神,就得罪誰了,現在做事,還得想著怎麽給別人留後路才行,要不還是自己倒黴啊!”劉沛陽手裏捏著任雪留在車窗上的名片,惋惜地看著那輛車,惋惜地搖著頭。

    任雪這個女人,還真變成“鐵娘子”去了,車都被搞成這副模樣了,居然還能那麽的鎮定自若,還有心思去溝通什麽采訪預案,還留張名片,難道還要向邪惡的黑暗勢力宣戰嗎?她還真是有一顆不普通的心髒!

    處理完畢,劉沛陽去了印刷廠,車剛停穩,印刷廠的車間主任便走了過來,“呦,這猛一看,還以為領導來視察工作了呢。”

    老胡,不能亂講的,我就是借過來用一下,你還不知道,充其量我就是領導跟前一個跑腿的。”劉沛陽笑著下了車,掏出煙,遞給老胡,“來一根,抽完再進去。”

    印刷廠有規定,車間內是不準抽煙的,老胡接過了煙,“領導的車能給你開著跑腿,你這跑腿的可不一般。”

    算了,反正你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說說,其實我就是出來給領導洗車的,”劉沛陽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著還不時地觀察四周是不是有人,“這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車被畫的不成樣子了,沒法開出去辦事……

    有這麽嚴重?”老胡張著的嘴巴竟忘記了抽煙,“不過這整天跟王熙鳳似的,逮哪兒哪兒是寧國府,這印刷廠裏現在排的班都不能隨便換,哪個人什麽時候哪一版,都被盯得死死的,日子沒有以前好混呀,要說這得罪的人,誰說的清楚呢?”

    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們了,隻有在一線的人才是真辛苦,隻能熬唄,誰讓咱碰上了個王熙鳳呢!”劉沛陽率先把煙滅了,“進去吧,今天的任務還是不輕啊,說不定還得來個通宵……”

    任雪從高集團回來的路上,順便去接薛子墨去醫院複健,醫生說這段時間薛子墨適應的很好。

    其實與假肢之間磨合沒有想象當中的艱難,雖然前期的紅腫確實一度讓薛子墨夜不能寐,痛苦不堪,但幸運的是沒有潰爛,幸運的是他咬著牙堅持了下來。最難熬的已經過去,現在的一切看起來輕鬆了很多。

    這是……劉沛陽的車吧?”薛子墨從車內的裝飾做了判斷,劉沛陽一開始是騎摩托車的。

    心細如發呀!”任雪掉了頭駛出小區。

    那一輛呢?”昨晚好像任雪就沒開回來。

    去修了,”任雪嫻熟地轉著方向盤,變道,向前,“可能是我操作不當吧,小毛病好像有點多……”

    薛子墨很久不開車了,他沒有發言權,“如果不行,就換一輛吧!”

    任雪沒想到薛子墨會想到換車,又急急地阻止:“也就平時開著用一下,沒到換的地步。而且,現在也不是換車的好時候。”

    任雪沒心思換新車,在這個新舊媒體競爭日益激烈、相互交鋒日益尖銳的情況下,她覺得咬牙堅持突破比換車更重要,再說換了新車如果還會被人寫被人畫,那豈不是要心疼死?要換也得先把暗處下黑手的人先揪出來才行!

    小心!”十字路口薛子墨喊了一聲,很顯然任雪沒有看到紅燈。

    任雪快速踩下刹車,有些慚愧,“還是咱那輛好開些……”

    可能意識到任雪不能分心,直到醫院的停車場,薛子墨才開了口,“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壓力是大了些,所以你得快點回來!”任雪拔下鑰匙,挽住薛子墨的胳膊。

    劉沛陽吹著口哨,甩著車鑰匙向電梯走去,忽然一個穿著連帽衫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麵前,黑色衣服上的帽子蓋在頭上,以至於不太能看清楚對方的臉。

    劉沛陽環顧四周,此時閉塞的車庫裏,除了他倆之外再沒有半個人影,小心髒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兒,反射性地做了防禦的姿態。

    原來你是要當好人的……”

    聽到那個聲音,劉沛陽站直了身體,走過去,“你傻呀,整天弄這一套,不怕她報警啊!”

    報警?把你查出來怎麽辦?”男人攤開雙手,“我可是受人指使的。”

    你要相信,她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別著急,咱們電話裏商量……”劉沛陽按捺住心中的慌亂,急於讓男人趕快離開。

    商量?”那個男人顯然沒有被劉沛陽糊弄住,“到時候事情捅出來,先倒黴的是我,你真是狡猾得很啊,劉沛陽!”

    怎麽可能?我們倆的目標一致,你想想,如果那個位置現在是我在做,會少得了你的好處?”劉沛陽被叫出了名字,更加心慌,“好了,以後你不要再弄她的車了,我有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男人的臉抽搐了一下,“反正她先讓我不好過的,她也別想消停!”

    是、是、是……不讓她消停……”劉沛陽看著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心卻還在“噗通噗通”的狂跳。

    手顫抖著把車鑰匙放在任雪的辦公桌上,走在走廊上,同事們好像都在各司其職,並沒有注意到他,心裏才稍微平靜了些。

    正惶惶惴惴之間,任雪的電話打了過來,說事情已經辦妥,車如果處理好了,可以調換過來,隻不過她在醫院,可能還要麻煩他去醫院一趟……

    劉沛陽隻能是言聽計從,急急忙忙趕到醫院,和任雪換了車鑰匙,正要離開,薛子墨從複健室走了出來。

    沛陽啊,真是辛苦你了。”≈ap;ap;nbp;薛子墨慢慢地從台階上移動下來,拒絕了任雪的攙扶。

    您恢複得很好!”劉沛陽上前幾步,任雪不好對付,硬的不行,但她有軟肋。

    我也覺得不錯。”薛子墨顯然很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回頭看看和醫生交談的任雪,“你們配合得怎麽樣?”

    當然很好,跟您在一個樣。”劉沛陽擠出笑容,瞄了一眼任雪,湊近薛子墨,“不過,您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這裏心裏也有個數……”

    快了吧!”薛子墨笑笑,任雪不是軟柿子,誰想捏都會要吃些苦頭的。“怎麽,有意見?”

    沒有,這不是大家都盼著您回去的嘛,這不是我的個人意見,替大家說的,替大家說的……”薛子墨一句“快了吧”讓劉沛陽內心著實慌張,連任雪一個他都扳不倒,如果薛子墨再回來,豈不是無力回天?

    怎麽?他還告狀啊?”任雪在劉沛陽離開之後,結束了和醫生的交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薛子墨扶住任雪伸過來的胳膊,“在那個位置,你得能容人,什麽人都有,什麽人都得用。”

    這可能就是薛子墨一直能夠沉靜溫潤的原因吧,他看清楚每一個人,他心裏可能有無數個格子,每一個人占了那麽一個小格,整齊規矩地排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