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無人超市還是影像現實？二

    買家出乎意料地如期而至。

    買家是一名靚麗青年女子。與於磊龍匯合無人超市門口，女子旋即爽快提出交易申請：“你是賣體驗門票的某某某吧？”

    於磊龍點頭承認：“對。”

    買家：“門票帶來了嗎？”

    於磊龍掏出一張體驗門票向買家展示。買家沒有質疑體驗門票真假，蓋因為體驗門票很難作假，其背麵印刷有在線驗證真假的彩碼，交易時啟動智慧手機信用寶掃一掃，就能快速識別這張體驗門票是真是假。買家一邊啟動信用寶驗證，一邊確定這次交易：“支付寶轉賬行嗎？”

    於磊龍把體驗門票遞給買家：“好。”

    交易非常順利，體驗門票是真的，8000元也是真的。然而，越是真實可靠，於磊龍越覺夢幻，忍不住多問一句：“超市而已，晚幾天再去又如何，何必浪費8000元呢？”

    買家詫異望了於磊龍一眼，旋即莞爾笑說：“話應該這麽說，既然8000元就能買回幾天時間，我又何必浪費兩三天時間苦等呢？”

    於磊龍愕然失語。

    於磊龍突然想起一則朋友圈段子。

    畢業數年的女孩來到一家麵館，因為牛肉麵肉少和老板爭執起來。吵著吵著，女孩哭了，哭的原因不是牛肉的多少，而是如她所說：“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段子隻是段子。

    同事聚會時，於磊龍文采斐然以店老板、女孩男朋友等視角現編段子，嘻嘻哈哈嘲諷女孩的心態。可今天親眼見證時間比金錢更珍貴的例子，於磊龍突然間有點心酸。

    同樣畢業幾年了，曾經少年壯誌不言愁的於磊龍，也活成為了一碗麵、一張門票而勞碌的小市民，整日東奔西跑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麽。想欺騙自己一切都為家庭而忙碌也難，因為家在哪裏啊？若非有了孩子牽掛，於磊龍或許已經和包瀅離婚了。

    婚姻名存實亡，於磊龍早就成了無家可歸的遊魂野鬼。

    怎就活成今天這幅模樣了？

    我不夠努力嗎？

    捫心自問，在祝為集團工作時，於磊龍的確不夠努力，且時常莫名其妙優越感鄙視一群**絲模樣的同事。可辭職再就業之後，當於磊龍意識到生活不易，於磊龍拚命地跑業務，拚命地拉客戶，絕不能再抨擊不努力。可結果呢？努力勝過先前十倍，薪俸卻毫無起色，於磊龍曾經鄙視的**絲同事反而因為資曆和經驗而守得雲開見月明。

    罪在從祝為集團辭職嗎？

    夜深人靜時，於磊龍的確後悔當年的選擇。可錯過了就無法彌補，顯然是自己的問題，天下這麽大，總不能隻有祝為集團是自己的救贖之地。一次莽撞的選擇，就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嗎？

    我知道錯了。

    我決定救贖自己。

    我開始努力奮鬥了。

    可是，生活為何還是這樣艱難呢？

    我這輩子，隻能如此了麽？

    於磊龍悵然目光停在信用寶的支付界麵，買家賬號之側是她的頭像，單名一個蓉字。盯著買家的頭像，於磊龍腦海裏突然閃過機會擦肩而過的懊悔，快步追趕已經遠去的買家：“等等。”

    買家疑惑停步，皺眉盯向於磊龍：“怎麽了？”

    於磊龍喘著氣說：“我不賣了。”

    買家冷哼一聲：“想漲價？”

    於磊龍：“我不賣了，我決定了，我要親眼見證無人超市的誕生。”

    買家不信於磊龍的說辭，冷笑說：“別想欺負我力弱，我敢來和你線下交易，是因為有人保護安全。”

    買家指向不遠處的停車場，兩名膀大腰圓的壯漢正一臉橫肉迅速接近。於磊龍沒有強行反悔的意思，連忙好話好說解釋：“我加價贖回，8500元好不好？”

    買家冷笑：“你覺得我看起來像缺500塊錢的樣子嗎？不管你真心反悔還是臨時加價，對不起，這筆交易已經結束了。門票到了我手中，你就別想拿回去。實話告訴你，我持有價值2000萬元的春秋搜索股票，春秋搜索股價震蕩1就是二十萬元。無人超市究竟是噱頭還是不弱於人工智能的全新概念，關乎我是否拋售春秋搜索股票，在什麽時候拋售春秋搜索股票。莫說8500元，便是85萬元，我也不會退給你。”

    最終，買家揚長而去。

    於磊龍落寞望向無人超市的正門：“唉，若幹年後，我是否又要後悔機會擦肩而過？”

    於磊龍沒有時間彷徨。

    既成功又失敗的黃牛交易不久，於磊龍的電話再度響起。

    於磊龍手中的另一張門票，已經被老板親自拍板送給某名合作夥伴。或許時間緊張，或許看淡無人超市的價值，這名合作夥伴囑咐於磊龍直接把門票送給他兒子翟武豪。

    翟武豪在附近的盤門大學東校區，和諸夏無人超市隻隔一座小區，遂與於磊龍約見在諸夏無人超市附近。諸夏無人超市西側和南側都屬於諸夏無人超市營業範圍，東側是人煙稀少的物流通道，唯有北側是一群開業已久的小店。一路走過去，諸夏無人超市北側有房產中介門店，有冰淇淋門店，也一群呷哺呷哺、吉野家、肯德基等連鎖餐飲門店。

    翟武豪及數名男女學生霸占吉野家幾張餐桌，一邊龜速消耗兩盤蔬菜沙拉，一邊就無人超市和春秋搜索等話題展開漫無邊際的閑侃。於磊龍看淡翟武豪的價值，客客氣氣履行快遞員職能。奈何翟武豪卻把於磊龍當成了裝逼背景，甩著體驗門票向同學們吹牛：“就這張票，黃牛炒到8000元了，而且有價無市。於哥公司是祝為集團的合作商，總部又在盤陽市，這才好不容易弄到一張不記名門票。”

    一名同學質疑說：“咱們學校好多人有用信用寶搶到，才一塊而已。”

    翟武豪：“這就不懂了吧。信用寶搶到的門票都實名綁定，去無人超市體驗需要全程不斷匹配，根本沒法兒作假不說，還限定當日使用。而不記名體驗門票就不同了，於哥可以送給我，我也可以再送給其他人，無論是誰，有票就能用。若非春秋管控的這麽嚴格，黃牛無法炒作普通門票，不記名門票哪會值8000元啊。商品取決於供需關係，這門票就像咱們盤門市的房價，春秋拚命壓製供給數量，一百人乃至一千人競爭一張不記名門票，價錢自然而然就漲上去了。”

    於磊龍在社會摸打滾爬多年，很快看穿翟武豪的小心思。翟武豪刻意讓於磊龍親自送票，刻意帶領一幫同學聚集在狹隘的門店，刻意向大家講解這張不記名體驗門票為何值8000元，都是為了向其中一名女同學展現他的魅力。為了追求這名女同學，翟武豪從父親那裏軟磨硬泡磨來這一張不記名體驗門票同時，又瞞著父親偷偷在黃牛市場耗資3000元預定了一張體驗門票，希望和她結伴領略無人超市的魅力。

    翟武豪畢竟是大客戶的孩子，於磊龍本著不討好也不能交惡原則，盡量低調配合翟武豪裝逼。

    奈何天不如人願，翟武豪正裝逼裝到諧意，黃牛突然單方麵取消了交易。原因很簡單，能賣8000元的門票，黃牛怎舍得賣3000元？黃牛才不管契約精神呢！盡管翟武豪當時和黃牛談時，市價的的確確是3000元，可是既然現在漲到了8000元，黃牛肯定願意放翟武豪的鴿子以8000元市價賣給其他人。

    場麵頓時尷尬了。

    翟武豪前一秒還在洋洋自得誇讚自己早早以3000元預訂了一張門票，邀請女同學和他一起逃課見證全球第一家無人超市開業典禮後一秒就慘遭黃牛毀約打臉，所有的美妙幻想都成了泡影。而且或許黃牛那麵兒遇到了更優質的客戶，原屬於翟武豪的門票直接被他挪用賣掉，導致翟武豪想加價到8000元或10000元也為時已晚。

    如果隻有一張票，對眼裏隻有妹子的翟武豪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裝逼變成被打臉，翟武豪情緒大壞。

    好在於磊龍臨時救場，以幫忙處理這張不記名體驗門票為由，把剛剛賣得的8000元轉給翟武豪。翟武豪得到了8000元現金，覺得麵子又回來了，振臂一呼：“同學們走起，今天我請客。”

    翟武豪等學生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

    8000元轉賬而來又轉賬而去，於磊龍又有了一張屬於他的門票。

    走出狹隘的吉野家門店，於磊龍忽然間豪情壯誌：“已經錯了祝為集團，絕不能再錯過無人超市，我於磊龍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站起來。”

    行走數百米，於磊龍停步諸夏無人超市門口。

    仰首。

    普普通通的大廈，普普通通的超市，仿佛和盤門市其它超市並無區別。

    疑慮瞬間泛起心頭。

    值得麽？

    於磊龍攥緊門票，糾結起來：“這可是8000元，一個月的工資啊！就為了提前數日見證無人超市的誕生，值得嗎？有這8000元，我做什麽不好啊。瞧這普普通通的樣子，諸夏無人超市真的能帶來驚喜嗎？”

    就在猶豫之刻，於磊龍腦海裏突然閃現尾名為蓉的買家麵孔。

    想到她以金錢換時間的毫不猶豫，想到讓他心酸的牛肉麵段子，於磊龍狠狠握緊拳頭。

    不能再這樣了。

    我於磊龍，一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