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與劣品明日環交流期間，時間仿佛暫時停止流動。

    時間其實並沒有停止流逝。

    劣品明日環有能力暫停時間，但是暫停一定範圍內時間流動的動靜較大，極容易引來安荷或碳基生命同盟的關注。東方薇釋放劣品明日環及劣品明日環選定魏東生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聯係明日帝國，即使無法避免安荷的居高臨下俯視，東方薇也千方百計希望推遲被發現的時間，怎會貿然暫停地球的時間流動。

    時間仿佛暫停異象，原理類似異世空間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差異。劣品明日環或許把魏東生的意識拉到時間流速較快的異空間，魏東生即使在那裏與劣品明日環交流一整日，現實世界的耗時也不到一秒時間，進而出現了仿佛時間暫停的異象。

    考慮劣品明日環的特殊性，魏東生果斷隱瞞它的存在，佯裝和邵保民、姬素素一樣毫無收獲。

    當天晚上，魏東生悄悄離開量子波動圈控製中心。

    魏東生沒有帶走劣品明日環，仿佛翡翠材質的圓環仍舊懸浮在量子波動圈中心。不帶走劣品明日環是因為不必帶走它，所謂的翡翠材質圓環僅僅是劣品明日環刻意讓魏東生發現它的表象，所謂的既圓又方物理特性也是劣品明日環刻意展現它的特殊性，通過一些簡單實例讓魏東生相信它的確是一件高等文明教育產品。而實際上，劣品明日環根本沒有材質概念，它超越了空間，它超越了維度，它甚至超越了時間，是地球人類無法想象的存在。

    劣品明日環在量子波動圈中心又不在量子波動圈中心。

    事實上，魏東生也不知道它的本體所在。

    魏東生僅僅知道，隻要在地球或者說隻要在太陽係，他就可以隨時隨地與劣品明日環溝通。而姬素素、邵保民等科學研究者，即使近距離日日觀察既圓又方的翡翠圓環，也無法與劣品明日環建立溝通渠道。至於既圓又方這種神奇的物理現象，它也遠遠超出地球現在的物理學理論研究，哪怕集中所有諾貝爾獎級科學家，短時間內也難有半點實質收獲。

    閑話暫且不說。

    接下來日子裏，魏東生調整計算機智慧生命體係的短期目標，調整江文辰的暗棋短期引導，不斷召開管理層會議調整春秋係兩年內商業規劃，等等。這些安排並不困難，經過十餘年持續發展，以思維掌控聚集起來的管理層業已斷斷續續上位，不必魏東生事事躬親。再者，魏東生以肉胎凡身實踐十世轉生，每一世的最長壽命想來也不過八九十歲而已，折算到現實世界時間才離開兩三月而已。

    一切安排妥當，魏東生開始籌備十世轉生。

    這一日，姬素素突然找到了魏東生。

    魏東生安排中，姬素素負責春秋係科研體係與國家隊科研體係的對接，並以項目總負責人名義督管兩座量子波動圈。不意姬素素突然拜訪，魏東生不禁有些詫異：“量子波動圈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

    姬素素少有地詰問魏東生：“難道我們之間隻能談工作？”

    魏東生笑著搖頭：“當然不是。”

    姬素素勉強笑了笑：“最近心情不好，能不能陪我走走？”

    魏東生愈加詫異。

    除了劣品明日環模擬的三十年記憶，姬素素第一次傾瀉這樣的情緒。

    魏東生沒有拒絕：“好。”

    姬素素似乎情緒低落，默不作聲地穿梭一道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魏東生問不出來原因，索性默默地陪在姬素素身邊，姬素素走到哪裏，魏東生跟到哪裏。約三四十分鍾之後，魏東生突然發現眼前建築異常熟悉，卻是來到了魏東生和姬素素的母校吳平一高。

    此時恰是暑假，除了值班的保安，校園裏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姬素素停止在一棟三層小樓，悵然情緒追憶往昔：“咱們高一、高二的班級還在呢。”

    魏東生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吳平一高了。

    盤陽市經濟崛起之後，吳平一高抓住機遇乘勢而起，眼下已是盤陽市排名第六、吳平區排名第一的中學。考慮生源較多和原校區設施老舊，吳平一高的教學重心漸漸轉移到河南的新校區，河北老校區的教學職能越來越少。又因為資金充沛，新教學樓和足球場、籃球場、網球場等體育館陸續全部翻新重建，令吳平一高慢慢配得上盤陽市這座新興經濟城市。

    一座座美輪美奐新建築之間，老舊的三層小樓格外引人注意。

    魏東生簡單評價：“哎喲，這棟樓還沒有拆啊。”

    姬素素笑了笑：“不會拆的，吳平一高最近幾年把這棟三層小樓當作博物館經營。每逢來了領導視察或國際友人拜訪，校方就會刻意帶隊到這棟老舊的三層小樓，然後侃侃而談講起你和我在這裏的青春歲月。”

    魏東生嗬嗬笑了笑，原來吳平一高把魏東生和姬素素當成牌坊了。

    說來也是，在魏東生和姬素素之前，吳平一高可謂毫無曆史可言，根本沒有能夠拿出手的名人名事。而今成了全國都小有名氣的知名中學，校方追溯曆史榮耀時，自然而然把僅有的時代名人魏東生和姬素素當成牌坊宣傳。

    說話間，姬素素徑自走向三層舊樓。

    一層最左側是當年的九班，這裏是姬素素和魏東生的相識之處；三層最左側是當年的一班，文理分科之後，姬素素和魏東生又在一班繼續同班同學情誼，最終一起考到燕航。

    站在窗戶前搜尋當年的座位，眼前不禁浮現了當年的青春麵孔。

    姬素素感慨一句：“時間好快啊！”

    魏東生也感慨一句：“是啊，一晃就這麽多年了。”

    特別是醒悟所謂的三十年記憶隻是劣品明日環的推演，魏東生愈加感傷悄然間失去的青春。

    姬素素卻突然間變了話題：“上周回家，我媽又催我結婚了。”

    魏東生沒有接話。

    姬素素繼續自話自說：“我已經28歲了呢。”

    姬素素生於1988年4月，略比魏東生大八月，眼下已經28歲零4月。

    目光盯著當年的座位，姬素素悵然感傷：“時間真快啊，眨眼間已經十四年了。唉，多麽希望這十四年隻是一場夢，醒來驚喜發現自己才剛剛過完2002年的教師節啊。”

    就在魏東生不知如何接話時，姬素素突然轉頭向他告白：“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魏東生沉默。

    姬素素剛才談起催婚時，魏東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仿佛怕魏東生拒絕，姬素素語速猛然加快：“我絕不是惹人討厭的小三。如果你和白果恩愛兩不相疑，我即使再喜歡你也會默默藏在心底，絕不會自私地打擾你們的幸福。”

    “可，你們不是啊！”

    “高中到大學這七年，我不懂你們的相處之道；但是畢業之後來到你身邊和你一起工作，近距離見證你和白果的戀情……那是正常戀人該有的生活嗎？根本不是啊，無論純粹的情欲之貪，還是柏拉圖式精神，都不應該是你們那個樣子。”

    “在我看來，你和白果之間的戀情，就好像：你說她是你的女朋友，然後她就是你的女朋友了。沒有正常戀人該有的磨合，也沒有正常戀人該有的情緒，純粹是在努力地扮演男女朋友角色，兩人其實根本沒有半點兒感情可言。”

    “往時我沒有揭穿，是因為你眉間總是帶著憂愁。你可能瞞過很多人，但是你瞞不過我，特別是和你一起工作的這幾年，我能清晰感受到那一絲億萬財富都無法消弭的憂愁。我錯以為這一絲憂愁和你與白果的不正常戀情有關，所以始終埋在心裏不說。直至數日之前，量子波動圈引來既圓又方的翡翠圓環，你的憂愁才突然間煙消雲散。直至那時，我才遲遲醒悟，你的憂愁寄托在量子波動圈，而非因為白果。”

    “這十餘日，你不斷地開會再開會，貌似在緊急調整春秋係短期規劃，其實更像在安排後事。我有一種錯覺，仿佛你快要離我而去了。如果今天不把心意說出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姬素素急促的說，魏東生默默的聽。

    魏東生有些驚訝，原來他的掩飾並不完美，姬素素早就看出了蹊蹺。隻是因為不明白未來將會出現超出常理之外的陰影帝國潰兵事件，姬素素才南轅北轍猜不透魏東生的隱憂。

    而說到他和姬素素之間的關係，魏東生也很惆悵。

    在三十年記憶裏，魏東生曾試著和姬素素發展一段感情，可惜最後發現兩人更合適做朋友。亦是因為三十年記憶影響，魏東生選擇合法配偶時果斷排除了姬素素，繼續做性格契合度極高的朋友。直至溝通劣品明日環，魏東生明白了三十年記憶的真相，才訝然失笑歎息自己的死板。

    當然，三十年記憶畢竟是三十年記憶。

    盡管三十年記憶隻是劣品明日環的推演，但是陰影帝國潰兵統治下的清晰記憶仍然深深影響著魏東生，令魏東生的某些價值觀與現在的價值觀格格不入。譬如對婚姻對愛情的看法，魏東生一直持無所謂的態度，那是三十年記憶深入靈魂形成的嶄新價值觀念。

    有些猜測，姬素素是對的。

    魏東生和白果的戀情之所以看起來異常奇葩，是因為兩人根本沒有愛情可言。魏東生並不摯愛白果，白果或許也不愛魏東生，兩人隻是為了應付人類必須有婚姻必須有愛情而臨時拚湊起來的一對虛假夫妻。三十年記憶裏，魏東生與白果重逢之後一直生活在一起，可謂陰影帝國潰兵統治時代最熟悉的異性。認識久了，白果偶爾絮叨起年少記憶，原來早在陰影帝國潰兵未降臨前，她就是一名努力扮演正常人類的演員。

    2002年獲得三十年記憶，魏東生對婚姻、愛情的理解是一種社會需要，有了白果在身邊，她可以幫忙攔住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為了不辜負對方的感情，魏東生果斷選擇了三十年記憶裏的好友現在就價值觀不正常的白果。

    這就是魏東生和白果戀情的真相。

    因為需要，所以兩個異類走在一起。

    至於感動人心的愛情故事，半點兒都不存在。

    這種情況下，姬素素等正常人類眼中，魏東生和白果的戀情當然奇葩到不能再奇葩。

    當然，醒悟三十年記憶原來隻是劣品明日環的推演，魏東生心底泛起了後悔情緒。如果魏東生沒有自私地把白果的存在當成一種社會需要，白果或許有機會走向另一條未來道路，慢慢被社會感化成正常人類。

    不過，魏東生又認為世間最無趣的就是後悔了。與其浪費時間後悔，不如好好珍惜現在，努力挽救當年錯誤導致的惡果。未來該怎樣修正誤判三十年記憶引發的一係列惡果，魏東生已經有了初步想法。

    這種心態的改變，也包括姬素素。

    如果是溝通劣品明日環之前，魏東生極大概率以不想傷害姬素素為理由斷然拒絕姬素素的單方麵告白。此時此刻，魏東生的手法卻變的更加溫和，熟練祭出正常人類常用的拖延套路，暫時把不確定的回答後推遲到十世轉生結束。

    魏東生不怕耽誤姬素素青春的指責。

    劣品明日環一次學前教育，就能夠隨隨便便贈予魏東生約五百年壽命；區區二級文明陰影帝國潰兵，理論壽命以能百萬年千萬年計算。等魏東生學習有成，等魏東生在現實世界裏成功複現長生科技，完全可以把姬素素的壽命延長到五百歲到一千歲。

    也即是說，有了劣品明日環底氣，根本不必如凡人一樣糾結所謂的耽誤青春。姬素素的告白非但沒有弱化魏東生的心靈，反而令魏東生以更加堅定的態度迎接劣品明日環布置的十世轉生課程。

    十世轉生究竟是怎樣的課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