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雲夢澤{三}

    劉備也懂。

    長生者皆有私心，誰都不願意司馬懿一家獨大。

    如果司馬晉王朝如劉漢王朝那般綿延四百餘年，長生者群體即使再不甘心，恐怕也得妥協叩拜。可惜司馬晉朝國運不昌，益州和並州已經隱約有分離跡象，隻須再熬二十餘年，大家或許就能雲開霧散見晴日。劉備已經實踐驗證天命並非瞬時效應，大家自然而然希望孫權也學習劉備，努力拖延若幹年時間。哪怕掛靠舞陽營的正心門等長生者，也在暗地裏支持孫權。

    蒼頭百姓不在乎誰來統治，反正日子都是一樣的繳租納糧，而偉力歸於自身的長生者慣來自由自在，卻不願意仰仗司馬懿的鼻息。恰是蒼頭百姓有蒼頭百姓的想法，長生者有長生者的想法。劉備固然厭惡孫權，卻能理智壓倒衝動，同意與他建立共同戰線。

    以劉備為代表，非司馬懿嫡係的長生者都默契阻遏晉兵南征。

    281年2月，長生種子有效範圍再次拓展，蘄春郡也從此納入長生種子體係。如此，廬江郡、蘄春郡、江夏郡等三郡徹底連成一片，晉兵踏步其中就變成了長生者群體眼中的獵物。

    281年4月，晉兵跨越長江直攻建業，沿岸吳兵不戰而降。就在吳國滅亡之刻，長江上遊突然傳來緊急兵情，彭蠡澤部隊支援下遊途中慘遭妖魚襲擊，解煩營旋即趁機發難，焚燒了糧草後勤，七萬水陸精兵霎那間陷入重圍；北方也傳來噩耗，盯著南廬江郡的巢湖屯軍忽遭吳兵夜襲，死傷慘重。除了這些軍事危機，孫權和劉備組建的長生者精銳聯軍，更在魏東生默許下突襲舞陽營老巢，殺的司馬懿全家狼狽撤退到汝南郡避難。

    一番鐵血殺伐，司馬懿不得不妥協承諾退兵，並與吳國休戰十年時間。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勝利。

    可是，失敗者沒有因之沮喪，勝利者沒有露出笑容。

    隻要天命在晉，司馬懿就能穩坐釣魚台，隨著天命懲罰越來越嚴重，晉國吞並吳國是早晚的事情。長生者之所以膽敢阻遏晉兵征服吳國，還不是因為吳國剛剛失去天命一年時間，各項負麵狀態尚能容忍。反觀劉備的漢國，負麵狀態積累到無法承受，誰敢以漢國名義反抗晉兵？即使劉備，也隻能舉著吳國旗號複仇。司馬懿根本不怕孫權，解煩營再強也是暫時的，等天命懲罰積累到二十年程度，誰敢再戰晉兵？

    勝利隻是一時的。

    有天命懲罰在，孫吳最多苟活十餘年罷了。事實上，江南士族百姓聽聞司馬懿妥協退兵無不傷心失望，紛紛咒罵孫權自私自利。原因很簡單，天命懲罰覆蓋孫吳全國，今日孫權不降，各郡各縣老百姓明日都要遭殃。百姓恨孫權恨的咬牙切齒，孫吳政權如何安穩？

    時局暫且不說。

    晉吳戰爭結束，各方勢力最快速度重新評估長生者群體的價值。

    戰爭過程中，晉兵順天應人，世族百姓都壺漿簞食以迎王師，幾乎沒有遇到值得一提的有效反抗。可最後的結果卻是晉兵慘敗而歸，少數長生者精銳遊擊作戰，硬是打垮了數十萬晉兵。

    因而，這次戰爭極具時代意義。

    從今日起，長生者群體開始主導戰爭勝敗，少數5級長生者和6級長生者就能瓦解數萬常規部隊的威懾。劉備對此感悟尤甚，他連魏東生贈送的火銃製造工藝和火銃軍事戰術都不屑一顧：火銃兵哪有長生者好用？隻要別傻的正麵衝陣，一名5級長生者就能摧毀數百名火銃兵。

    長生種子不斷擴張有效範圍，短短三年時間，就由廬江郡一郡變成三郡之地。如果未來繼續擴張呢？如果能夠覆蓋九州內外呢？顯而易見，誰能掌控長生者這股力量，誰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甚至，天命懲罰也無甚可怕。

    以劉備為例，隻要劉備放棄漢國執念，天命懲罰頓時消弭。而劉備聚攏的長生者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長生者，誰敢因為劉備失國而小瞧他？連司馬懿現在都不得不視而不見，尷尬取消了針對劉備親眷的海捕通緝。

    長生者的超自然力量，才是最先進的軍事力量。

    有了這些清醒認知，所有長生者不約而同開始全心全意升級，盡己所能獲取更高層次的力量。與之前的懵懵懂懂不同，所有長生者都開始有意識地提高等級，漸漸把長生者等級當作身家性命所在。

    忽略惹人非議的誅侯門式人殺人，最佳升級策略恰是與彭蠡澤魚妖戰鬥。彭蠡澤魚妖殺之不盡，經驗也無窮無盡，可以供養大量人類長生者。晉吳休戰十年的和平條約，就新增的江夏郡和蘄春郡等郡，彼此協商劃分好了地盤。孫權屯兵彭蠡澤下遊，以彭蠡澤魚妖為經驗池開始新一輪升級；劉備地位尷尬且無法利用民力，暫時躲入雲夢澤深處，與入侵彭蠡澤的魚妖群體殘酷戰鬥；絕聖門因為長生者數量優勢也分得一大塊蛋糕，在彭蠡澤北岸得到一塊經驗基地，在雲夢澤也得到一塊經驗基地。

    用網絡遊戲術語來形容，人類長生者默契地把彭蠡澤魚妖當作經驗副本挖掘潛力。

    升級期間，魏東生進一步實驗方法挖掘天命機製的種種規律。

    雲夢澤深處某地。

    荒涼草木之間，陡然凸起一座高台。

    俯覽高台，零零散散分布千餘人，衣冠各有禮節。

    距離高台千米處，魏東生和劉備並肩而立。

    話說，漢國存，天命懲罰；漢國亡，天命消弭，天命機製到底怎樣運行呢？現實世界曆史裏，二十餘年後天下大亂，除了聲名赫赫的五胡十六國，各種短命小國數不勝數，今人能否提前竊取其國運呢？以益州為例，氐人李雄304年建立成國，而後李壽又改為漢國，總共享國43年。如果劉備適機遣使入川，能否竊取李雄子嗣的國運呢？

    又或者，麵臨天命懲罰時，能否更改國號避難呢？以益州為例，263年失去天命之後，劉備能否能夠更改國號逃避天命懲罰呢？

    等等，這些想法都需要驗證。

    因為沒有國運可竊，暫時無法實踐檢驗國運竊取之法。但是，更改國號等小想法，魏東生已經說服孫權試驗過。

    現實世界曆史裏，西晉崩潰之後是東晉，而後劉裕建立宋朝予以取代。孫權命子裔孫皓姑且一試，將國號由吳改為宋，試試能否規避天命懲罰。結果，天命反應激烈到魏東生無法想象，宣布國號由吳改為宋的霎那，孫皓立刻遭受天命反噬，當場吐血而亡。

    孫權繼續選擇子裔測試，發現沒有融合長生種子的非長生者子裔宣布國號更改，僅僅吐血重傷；而融合長生種子的長生者子裔，宣布國號更改之後，每天都持續性掉級，第一日4級長生者掉級為2級長生者，第二日繼續掉級為1級長生者，第三日掉無可掉，遂重傷而死。以此觀之，孫皓之所以當時就吐血而死，或許是因為孫皓剛剛融合長生種子僅僅是1級長生者，級別掉無可掉，自然當場身亡。

    因為這些實驗，孫權害死了好幾名直係子裔。

    魏東生在孫權那裏待不下去了，現在又跑到劉備這裏，忽悠劉備繼續實驗觀察天命規律。

    眼前這一輪實驗，測試的是沒有天命或者說沒有帝皇氣運者，能否建立新的王朝。現實世界曆史裏，五胡十六國、魏晉南北朝等國都各有其主，白身者能否代替那些曆史帝王，建立全新的王朝呢？

    能或不能，須由事實說話。

    高台之側的實驗者，原是效忠劉備的一名小兵。小兵唯一的特殊在於他姓項，向上數代追蹤血緣親屬，與西楚霸王項籍同祖。當然，由於時代久遠，誰也無法斷定兩者究竟有沒有這層親屬關係。不過，最少當地輿論都普遍認為項姓小兵與項籍同祖。劉備相中了項姓小兵的血脈關係，勒令他登台，以西楚霸王後裔名義宣布建立西楚帝國。

    說話間，項姓小兵已經登上高台。

    一段長長禮儀之後，項姓小兵宣布他建立了西楚，改元楚興。出乎意料，天命沒有任何反應，浩瀚荒野隻有秋日微風吹過。項姓小兵呆愣站在高台，良久才小聲詢問侍者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台下的劉備皺眉詢問魏東生：“孫權那裏也有這種事？”

    魏東生搖頭。

    思考半晌，魏東生隱隱有了想法：“應該是匹夫不王。天命對帝王的約束有其最低下限，區區一名小兵自稱皇帝，這種皇帝有甚麽價值，當然無法引來天命的注目。”

    劉備點頭認可魏東生的解釋。

    的確是這樣的道理，如果隨便一人就能引起天命懲罰，豈不是大家都沒有辦法開玩笑啦。

    劉備：“難道非得你我這樣的領袖親自實驗？”

    魏東生：“先試試其它情況吧。你我且令各自部屬向這名小兵效忠，瞧瞧徒有虛名的效忠能否激發天命。”

    劉備點頭：“可以一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