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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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尚國最近這段時間忙地焦頭爛額。
他的工作出現了一些狀況,且不是小狀況,而是各種突發不斷的大狀況。
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他手上的客戶資源一直在不斷地減少流失。
那些已經和他有了合作意向的新客戶不斷打電話來告訴他,他們有了更好的合作對象。
但這不算什麽。
因為在沒簽訂正式合同以前,什麽都有可能改變,就像男女朋友沒有結婚證以前,他們永遠都有另一種選擇一樣。
可最讓傅尚國不能理解的是,那些跟他簽訂了合作合同,並且已經合作了很多年的老客戶,也突然不斷打來電話提出要跟他解除合同。
即便解除合同會麵臨巨額賠款,他們還是毅然決然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傅尚國頓時有些慌神了。
於是,他給那些老客戶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好言好語地說要去拜訪他們。
但是,他們不是不接電話,就是接通後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傅尚國終於明白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必須得把他們一個一個地約出來,坐上一坐。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那些曾經很容易就約到的人,到了如今卻都變得難如登天。
迫不得已,他隻能去蹲點。
蹲點,確實有收獲。至少,有人肯受他的邀坐下來和他談一談。
但,隻要話題一涉及到合作方麵,那些人便避而不談,所有人都如出一轍,沒有例外。
傅尚國終於意識到事情並不如他想的那般簡單。
所以,他又旁敲側擊地想知道,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不再跟他合作了。
然而,讓他感到害怕和恐慌得是,這些人都對這個問題表現的諱莫如深。
他考慮良久,隱隱糊糊覺得自己知道了什麽,他猜想,他背後應該有一雙他所不知道的手在推動整件事情的發展。
那雙手想要將他逼進絕境裏。
但,那是為什麽?
驀地,傅尚國想起了楊珊雯來找他離婚時說的那些話。
那些話他記得尤為清楚。
那天,楊珊雯讓他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可他本就沒打算離婚,當然也就沒打算簽字。
於是,楊珊雯怒了“傅先生,如果你不在這份離婚協議上簽字,那我們就隻能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了。”
他當時不以為意,嗤笑一聲“楊珊雯,你要知道,現在我可是比你有錢,比你有人脈,甚至還比你多那麽一點點的勢,你覺得你能勝得過我?”
那時的楊珊雯定定地看了他幾秒。
忽而,她搖了搖頭“傅先生,你勝不過我的。”
她勾唇一笑“因為現在的我,背後有一位金主。而這位金主可是比你更有錢,更有人脈,甚至比你更有權勢,你覺得你能勝得過我?”
他當時既驚訝又心慌,自己像是要確定什麽似得“你說什麽?”
楊珊雯瞧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著“我說我背後的金主比你更有錢,更有人脈,甚至更有權勢。”
他將這句話聽地清清楚楚,可就是不願相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其實,在那一刻,他的胸有成竹和滿不在乎都統統沒辦法維持了,他心慌地厲害。
楊珊雯沒再回答他,她隻是笑看著他。
因為她知道,他聽清楚了。
而此刻坐在辦公室裏的傅尚國也想清楚了。
他的心立時沉了下去,他甚至覺得有股涼氣直接從腳心竄了出來,瞬間蔓延到了整個身體。
他惶恐無措,楊珊雯所說的“金主”大概是真的,而他背後的那雙手或許就是那位“金主”。
但對他來說,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已經岌岌可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傅尚國實在煩躁不堪。
在考慮清楚這件事背後的原因之前,他一直忙於應付各種突發不斷的狀況。
因此,他一直都沒仔細地想過,為什麽自從他和楊珊雯離婚後,他們公司裏那些不論是高職位領導還是低職位員工,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無論他走到公司哪個區域,哪個角落,那種嘲笑的,鄙視的,羨慕的,同情的,還有其他看不懂的眼神,都如芒刺背,如影隨形。
雖然朧月那次,許多人看了他的笑話,可他認為,他和楊珊雯離婚這件事不至於就弄到了公司裏人盡皆知的地步。
可現在,當他弄明白了他工作狀況發生的原因後,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楊珊雯才是讓他處於這種不堪境地的罪魁禍首。
他記得,楊珊雯來找他的那天,她來過他們公司。
而她來過之後,他就變成了他們公司的異類。
他不知道楊珊雯在他們公司裏究竟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但他肯定,楊珊雯地到來對他而言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傅尚國的心發沉地厲害。
他坐在辦公椅上,手裏夾著煙,沒有點著,整個人看起來頹廢無力。
他正目不轉睛地瞧著安靜地躺在桌上的手機。
他想給楊珊雯打電話,可卻有些膽怯了,經過幾番糾結,他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楊珊雯的號碼。
但他發現,他的手竟然在發抖。
電話幾乎是剛響就被楊珊雯接通了,彼端傳來冰冷且毫無波瀾的聲音“什麽事?”
什麽事?
這句話聽在傅尚國耳中隻覺得似曾相識。
他尋尋思思間,忽然想起原來自己對著楊珊雯的時候,就愛說這句話。
說這句話時,他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可不知道,電話那邊的楊珊雯說這句話時,耐心是不是有限的?
傅尚國非常苦悶,可他無處發泄,所以,他把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咬牙切齒的憤怒一股腦地發泄到了楊珊雯身上“楊珊雯,你那天來我們公司究竟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哦!”傅尚國等了好久才聽到楊珊雯輕飄飄的聲音“我就給你們公司前台說,我是你老婆。”
傅尚國的心“咚”地掉了下去。
他們公司所有人都認為李萬珍才是他老婆。
可現在,有一個人突然跑到公司來告訴所有人,她才是他傅尚國的老婆,公司那些人會怎麽想?
會怎麽想呢?
從他們對待他的態度就可以分辨出他們的想法。
且不論楊珊雯所說是真是假。
但隻要人人相傳,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那真的當然就更真了。
若是這樣,那他私生活不好,作風有問題這件事就會人盡皆知。
他婚內出軌的事情就會徹徹底底地暴露於人前。
傅尚國臉色發白。
他知道許多男人都有情人,然而,所有的情人都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
一旦她們暴露在陽光下,那麽,所有的麻煩就都會隨之而來。
就如此刻的他。
“嗬嗬。”傅尚國竟苦笑起來。
這就是楊珊雯說這句話的目的,她想的原來如此。
因為他們大老板絕對不喜歡私生活混亂,個人作風不正的員工。
即便他再有能力,再有才華,隻要讓人發現他的作風有了問題,那麽,他就別想在這個公司裏待下去,他會被永久性地辭退。
而被世界百強公司辭退的人,還會有其他公司願意要他嗎?
答案當然是未知的。
可若楊珊雯背後的那雙手再輕輕一推,他立刻就會到萬劫不複的深淵裏。
傅尚國臉色更加蒼白了,他神情頹然地坐在那裏。
他想,他今後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傅尚國霎時間恨透了楊珊雯,恨她做的太狠太絕。
她輕而易舉地就毀了他這些年來所有的努力。
等傅尚國再想起追問楊珊雯,她背後的金主是誰時,楊珊雯早已掛了電話。
傅尚國又撥了過去,可那電話竟然變成了關機。
傅尚國終於被氣炸了,電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頓時成了四分五裂。
楊珊雯站在化妝間的樓道裏,麵帶笑容,慢條斯理地拆著電話卡。
其實,她一直在等傅尚國的電話,等他問她,她在他們公司到底做了什麽。
現在,她等到了她想要的結果,所以,她就拆了電話卡並扔進垃圾桶裏。
她不想跟那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楊珊雯踏著輕快地步子往化妝間走去。
她的嘴角微翹,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天,她把孩子送到學校,就著手搬了新家,收拾妥當後,她換了一身衣服出了門。
她要跟傅尚國離婚,可傅尚國不來找她,那她隻能去找傅尚國。
她仰望著矗立在市中心的,這棟整個牆麵都用銀灰色玻璃裝飾而成的龐然大物。
明晃晃的日光照在上麵陡然反射出強烈刺眼的光線來。
那是她第一次去傅尚國的公司。
以前,她從來不曾去過,因為傅尚國沒帶她去過。
可他卻帶別的女人去過,那個女人就是李萬珍。
她依然記得李萬珍在她麵前炫耀傅尚國帶她去那裏時的情景,得意且張揚。
她冷笑一聲,對著龐然大物閉上了眼睛。
那層薄薄的眼皮瞬間隔絕了麵前光芒萬丈的建築,也隔絕了她對李萬珍的記憶。
深呼吸過後,她睜開眼睛,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了那座龐然大物。
對她來說,前台根本就是幾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他們臉上迎麵潑來的青春讓她覺得,自己已經老地像是舊社會的人了。
可她忘了自己其實也隻有30歲過而已。
她想,大概一個人的心蒼涼荒蠻了,那麽她看待一切時,也就覺得又老又舊了。
她走到其中一個小姑娘麵前,隔著櫃台,語氣隨和而緩慢“小姐,您好!我要見你們的傅總經理,傅尚國先生。”
小姑娘問她“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小姑娘微笑“那請問您貴姓?”
她當時嘴角翹地老高“我是他老婆。”
然後,她瞧見小姑娘瞬間睜大了眼睛瞅著她,而那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她興奮極了。
李萬珍第一次來找她時問她“楊珊雯,你知道尚國的同事都叫我什麽嗎?”
問這話的時候,李萬珍的臉上滿是對她的同情和憐憫。
她心中暗潮洶湧,卻還強自鎮定“什麽?”
李萬珍忽然靠近她耳邊,語氣滿是得意“他們都叫我傅太太。楊珊雯,”她離開她耳邊站直身子,輕蔑地倪著她“他們都叫我傅太太。最最重要的是,尚國他竟然從來都沒反對過。”
她當時被氣得頭腦昏沉,搖搖欲墜。
傅尚國曾說過,他們公司最高層的那位大老板不喜歡那些生活作風不好的員工。
所以,當她站在傅尚國公司時,就說了那樣一句話,她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讓傅尚國再也無法在那裏立足。
楊珊雯走進了化妝間,她的眉眼都彎成了月牙兒。
日子就這樣在傅尚國的焦慮和不安中,一天天過去了。
可傅尚國發現公司並沒有將他辭退,而是仍舊坐在那個位置上,可杵在這個位置,對於沒有業績和個人作風有問題的他而言,簡直如坐針氈,尷尬無比。
一轉眼,三個月過了,傅尚國常常會因為別人對他的譏諷和排擠而惱羞成怒。
他無數次想要辭職,可他不甘心,他就是放不下這份工作,因為他所有努力和心血都被融化在了這份工作裏。
如果放棄就等於讓他放棄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這一日,傅尚國陪無聊的客戶吃過飯,坐在出租車裏。
微醉的他其實對於有些記憶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可他還是努力地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那些不好的回憶像是老舊的影像,在他腦海裏影影綽綽地回蕩。
時至今日,公司那些高層從對他地頗有微辭到對他能力地質疑,而他從開始的焦頭爛額到現在的精疲力盡。
一樁樁一件件,他實在有些疲於應對了。
之前,他又給楊珊雯打過一次電話,他想讓楊珊雯背後的人放他一條活路。
可楊珊雯的電話居然變成了空號,他氣得鼻子都要冒煙了。
傅尚國回到他和李萬珍組建的家時,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一樓客廳裏黑乎乎的,李萬珍早就睡了。
他一直都知道不論他回來的早還是遲,隻要到了李萬珍睡覺的時間,她都會按時睡覺。
她從來不會等他。
傅尚國沒開燈,他抹黑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點了一根煙,慢慢地吸了起來。
那一閃一閃的紅光是這黑暗裏唯一的光源。
可他傅尚國生活裏連一點點的光源都沒有了。
一支煙吸完,傅尚國掐滅了煙蒂又抹黑上了樓。
他的動作很輕,輕地讓人以為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飄。
他進了臥室,拿了睡衣就去了隔壁的浴室。
他和李萬珍睡得那間也有浴室,而且浴室還有隔音,但他還是去了隔壁的浴室。
他怕吵醒李萬珍。
並不是他有多麽心疼李萬珍,而是隻要李萬珍醒著,她便會追著他問“尚國,我們兩個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婚?”
有時候,他被問地煩了就會敷衍她“再等等。”
然後,李萬珍就會心不甘情不願地追上一句“你都離婚這麽長時間裏,你說再等等,再等等,那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接著他也會對上一句“不論什麽時候,隻要想和我結婚,那你一直等著就是了。”
這樣的戲碼,這樣的對話,在這幾個月裏,幾乎每隔兩三天就要上演一次。
他忽然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了。
他不明白,曾經認為千好萬好的人兒,為什麽突然間就不喜歡了?
有時候,他會莫名地想到楊珊雯。
想到那時候的楊珊雯總會在他不回家的時候打電話來,問他什麽時候回家,而且不論多遲,家裏的燈總是亮著的。
想起這些,他便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可他明白,他和楊珊雯已經離婚了。
他和她的曾經也已經成為了過去。
傅尚國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
沒想到李萬珍醒了過來,她轉過身來抱著傅尚國“回來了?”
“嗯。”傅尚國疲憊地應了一聲。
傅尚國想睡覺,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可李萬珍卻不如他所願。
她的語氣帶著無限憧憬“尚國,我今天陪朋友去婚紗店看婚紗了,她穿在身上實在太漂亮了,我都有些等不及要穿上它了。”
李萬珍看傅尚國不為所動,又搖了搖他,性感的紅唇湊到他的耳邊,吹出了癢癢的氣息“尚國,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拍婚紗照?”
傅尚國聽到李萬珍這樣問,已經很厭煩了,他頓時感覺頭疼地厲害,可他又不想將李萬珍推地太遠。
如果有一天,他傅尚國失去所有,那李萬珍就是他這些年來唯一剩下的東西。
於是,傅尚國看著李萬珍“等我這陣子忙完了吧,最近比較忙,可以嗎?”
黑暗裏,傅尚國看不到李萬珍的表情,可他卻看到她的眸子亮亮地瞧著他,他刹那間心軟了,畢竟李萬珍和他已經這麽些年了。
終於,他所有的堅持都已經堅持不住了,就這樣吧,是好是壞,就這樣吧!
如果他真的一無所有,至少他還有個李萬珍,他是應該將她綁到身邊的。
這樣想著,傅尚國就說“好吧。”他又頓了一頓“不然就這個周五吧,我騰出幾天的時間來。”
但其實,他哪裏還需要騰時間,他的時間簡直多的用不完,但他不想讓李萬珍知道。
李萬珍聽到傅尚國如此說,頓時笑逐顏開,她在傅尚國臉上猛然親了一口,語帶嬌俏“尚國,你真好。”
傅尚國疲乏地閉上了眼睛。
他隻聽到了李萬珍愉悅的聲音,卻沒有看到她的眼睛在黑暗裏閃著奇異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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