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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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珊雯走到沙發旁,大致瞧了瞧女孩子的公寓,裝飾簡單,但家用物品,電器都很齊全。
她坐下來,陸良順勢站在她身側。
關上門緊跟而來的女孩子坐到旁邊另一張小沙發上,神情警惕地盯著楊珊雯,似乎並不打算幫她的兩位客人倒杯水。
楊珊雯瞧了瞧女孩子鎮定之下潛藏著一絲惶恐的臉龐,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女孩的嗓音聽起來清冽甘醇,就像一壺能醉人心神的好酒,但那聲音中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弱和顫抖。
楊珊雯終於明白那些人為什麽要找這樣一位女孩子來誘惑盛延珩了,她的確有能夠引誘人上鉤的條件。
楊珊雯嘴角一彎“沒什麽,我隻是很佩服你的膽量而已。”
女孩子臉色微變。
楊珊雯微偏著頭,眼神飄忽,似在回憶“我第一次見盛世集團總裁時,他身邊的李特助告訴我,隻要是拒絕他老板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
女孩子臉色一白,楊珊雯好似沒瞧見,繼續道“於是,見到盛總裁,我問他,如果拒絕他會有什後果?”
楊珊雯陡然瞧向女孩子,眸色中含著恐懼“你能猜到他說什麽嗎?”
女孩子唇瓣緊抿,搖了搖頭。
楊珊雯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他說會讓我再也找不到工作,甚至連蘭市都混不下去。”
女孩子渾身一顫,瞳孔乍然收縮。
楊珊雯又問“你知道鄭海嗎?”
女孩子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蒼白一片“不知道。”
楊珊雯盯著女孩子“那是盛總裁的妹夫,就因為得罪了他,他便在一夜之間讓其傾家蕩產,甚至禍連家族,如今陡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
女孩子唇瓣越抿越緊,楊珊雯又問“你和盛總裁有關係嗎?”
女孩子又搖了搖頭。
楊珊雯唇角一翹“那你的下場一定比那鄭海還要慘。”
女孩子臉色煞白煞白,內心的恐懼也不受控製地往外一層一層地滲出來。
她渾身顫栗“那一個億是不是真的?”
楊珊雯嘴角塌了下來,瞧著女孩子的眸色犀利又冷寒,但同時又浸著淡淡地嘲諷。
她心裏冷笑一聲,竟然如此貪心不足,但吐出的字卻平緩無波“是。”
女孩子滿是恐懼的眼眸裏悠而閃過一絲亮光“如果我說出實情,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個億?”
楊珊雯垂眸片刻“是。”
陸良猛然偏頭俯視著楊珊雯,發現她麵色冷淡漠然。
她雖一步一步將女孩子內心的恐懼引誘出來,迫使她說出事情的原尾,可老板真的會應允給這個女孩子一個億?
陸良默默搖了搖頭,這位楊小姐怕是要食言了。
忽然,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老板都已經將女孩子交給了這位楊小姐,不論過程和結果怎樣,他隻管錄音就好。
他又瞄向一旁的女孩子,隻見她神色變來變去,最後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似的,變得堅定不已“我說。”
楊珊雯神色平淡,似乎早就料到女孩子會做這樣的決定“說吧,將你和你背後之人預謀的全部過程都說出來,特別是盛總裁‘性侵’的過程,一定要說的分毫無差。”
她把“性侵”兩個字居然說的格外清晰,沉重,嘲諷。
陸良有些汗顏,他麵對這樣的事都沒有眼前這位楊小姐來的坦蕩。
女孩子果然就將事情的原尾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跟盛延珩說地大同小異,但有一點不同就是,這個女孩子並不是日本人找來的,而是另外一個中國男人。
楊珊雯“找你的那個人,或是他背後之人你可清楚?”
女孩子拳頭緊握,眼神純澈“我不清楚。”
陸良忽然插了一嗓子“你手裏的視頻可否交與我?”
女孩子抬頭瞧了一眼陸良,臉上神色猶豫不定。
楊珊雯又冷笑一聲“難道你想保存著交給你背後之人,然後再賣一筆錢?”
女孩子臉上的驚詫一閃而過,回答的也是又快又急“沒有。”
楊珊雯不快不疾“那就拿出來吧。”
女孩子盯著楊珊雯,坐著不動。
楊珊雯瞧了女孩子半晌,再也沒說一句話,忽而,站起身,瞧了一眼陸良“走吧。”
陸良也沒說多餘的話“好。”
楊珊雯說走就走。
女孩子急了,猛然站起來“站住。”
楊珊雯停住腳步,半轉身,眉梢輕挑“還有事?”
女孩子猶豫片刻,一咬牙“你還沒有把錢打到我的賬上。”
楊珊雯忽然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打算將視頻交給我們。”
女孩子咬了咬唇“想讓我把視頻交給你們可以,但必須當著我的麵將錢轉到我的賬上。”
楊珊雯定定地看著女孩子,眉梢緊蹙“什麽錢?”
女孩子和陸良同時目瞪口呆地瞧著楊珊雯。
女孩子略顯焦急“你剛才說,隻要我說出實情就會得到一個億。”
楊珊雯瞧向陸良,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很認真地問“我有說過這個話嗎?”
陸良定定地瞧了一眼楊珊雯,忽然垂下頭去“我沒聽見。”
女孩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楊珊雯又瞧向女孩子“況且剛才你說的那些我都從盛總裁那裏知道了,而你並沒有說出我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你騙我?”女孩子氣怒交加,不可置信。
楊珊雯答非所問“你騙過人嗎?”
女孩子語塞。
楊珊雯冷笑一聲,不再看她,轉身就走。
女孩子得意地笑聲又從身後傳來“你不給錢,我就把視頻交給警方,交給找我的那個人。”
楊珊雯豁然轉身瞧著女孩子,那樣得瑟的模樣讓她忽然想起了李萬珍。
那個改變她生活軌跡的人,竟然在那場網絡風暴中還要落井下石。
她厭惡這樣的女人就跟厭惡男人一樣。
楊珊雯眼眸冷冽如刀“你不交沒關係,既然你能無中生有,我們當然也能無中生有,既然你已經被性侵過一次,想必多幾次也沒有關係。”
陸良驚愕地看著楊珊雯,女孩子驚恐地望著她。
而楊珊雯語氣冷地如三今天的寒冰“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你既然本就是做那種事的人,有什麽資格說被性侵,你和盛總裁之間最多隻能算等價交易,訖貨兩清。”
她胸口劇烈起伏“不,你們之間還不能算訖貨兩清,因為你這個貨根本沒賣出去。”
話畢,楊珊雯就要走。
女孩子顫巍巍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沒聽明白嗎?”楊珊雯冷笑“既然你不交,那我們就以退為進,從你身上舉證好了。”
陸良忽然又插進來一句“再加上你的錄音,你們根本就沒有一絲贏的可能。”
楊珊雯嘩地轉頭看著李特助“你錄了音?”
陸良不解“是,有問題?”
楊珊雯“沒問題。”
可為什麽不早說,還要讓她浪費這麽多口舌。
楊珊雯頓時不想跟女孩子廢話了,一想起李萬珍,她的心情就不好,即使多說一句話,她都覺得吃力。
可女孩子的下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撬開了她深埋心底那不為人知的暗門。
裏麵的恐懼,害怕,黑暗,白熾燈,獰笑聲,哭聲,呼救聲,還有那張麵目猙獰的臉統統叫囂著,擁擠而出,一層一層地覆蓋在心髒表麵,蹂躪地她直喘不過氣來。
女孩子說“大姐莫不是經曆過這樣的事,所以才會想出這麽惡毒的法子。”
楊珊雯不知道,原來看起來那樣澄澈的眼睛,居然也會有陰沉可怕的時候。
她定定地盯著女孩子,即便是說話,都帶著微微的顫音“你說什麽?”
女孩子瞅著楊珊雯那仿似要將她吞噬殆盡的眼神,心下立時一顫,雙唇緊抿,再也沒敢開口說一句。
楊珊雯臉色煞白,胃裏翻江倒海,仿佛要將胸腔裏的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連渾身都淌過了涔涔冷汗。
陸良一驚“楊小姐,你還好吧。”
可楊珊雯毫無反應。
陸良眼眸深深地盯著楊珊雯,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對那樣一句話有那麽大的反應。
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簡直讓他心驚肉跳,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身上也能散發出這樣令人窒息的氣息。
他吞了吞口水,又喊了一聲,“楊小姐”。
楊珊雯偏頭瞧向聲音的來源處。
陸良居然在楊珊雯空洞迷茫的眼睛裏看到了深切的悲痛和絕望。
他大駭莫名,再喊“楊小姐。”
楊珊雯依舊沒聽見。
陸良心驚之下拽了住了楊珊雯的胳膊。
可他沒想到楊珊雯竟然甩開了他並大吼一聲“放開我。”
陸良一個趔趄站穩後,瞧著呼吸不穩的楊珊雯,問“楊小姐,還好嗎?”
楊珊雯抬頭瞧著他,眼眸裏竟是滿滿的厭惡。
陸良不解。
楊珊雯卻突然上前一步,照著女孩子臉上掄出了一個巴掌,扔出的話冷寒刺骨,像冰刀子似地直直戳進了人的心裏“我沒你們那麽齷齪,把這種下三濫的方式當做掙錢的工具。”
說完,她轉身,疾步而逃,奪門而出。
陸良眼眸幽深地望著已經走出門外的楊珊雯,又瞧了一眼因楊珊那一耳光而癱倒在沙發裏的女孩子,神色同情又悲憫“你好自為之吧。”
陸良離開的時候,女孩還呆愣地瞪著那雙眼睛,瞧著早已空蕩蕩的門口。
原來看起來那樣冰冷的女人,爆發的時候也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楊珊雯從公寓出來便直奔餘晴坐的那輛車而去,盛延珩瞧見了,喊了一聲,可楊珊雯沒反應。
楊珊雯確實沒反應,因為她根本沒聽見,在這樣的黑夜裏,她直覺那噩夢就像是惡魔的爪牙,無處不在地圍繞在她周身,遮住了她的視線。
而那輛車裏坐著她心裏的唯一光源,楊永勝和楊永鑫。
盛延珩發覺楊珊雯不對,立即打開車門下去,就看到陸良從公寓裏出來,臉色沉沉地走到他麵前,他心裏忽然一陣驚慌,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盛延珩眸色幾乎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楊珊雯怎麽了?”
陸良心驚地瞧了一眼已經坐上車的楊珊雯,臉上滿是不解“我不知道。”
盛延珩眼眸比夜色更深了。
陸良又道“剛才那女孩子說了一句話,她就變成那樣了。”
盛延珩心一跳“什麽話?”
陸良皺眉,將女孩子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大姐莫不是經曆過這樣的事,所以才會想出這麽惡毒的法子。”
盛延珩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一直知道楊珊雯心裏有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就是她厭惡男人的根源。
他猛然抬頭問陸良“那女人口中‘這樣的事’是指什麽事?”
語氣急切得都不像平時的他。
陸良神色謹慎凝重,那張開合的雙唇之間緩緩而小心地爆出了兩個字“性侵。”
盛延珩渾身一震,神色劇變。
他腦海裏忽然炸出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讓他瞬間心膽俱顫,憤恨交加。
他驟然轉身,往楊珊雯坐的那輛車走去,沒走幾步,又轉過身來,對陸良說“既然那個女人這麽喜歡掙這種錢,那你就把她塞到錢眼子裏去吧。”
陸良神色陡然大變。
他瞪著雙眼,想要看清盛延珩的神情,可天太黑,看不清楚,但能聽清他語氣裏冷酷之下隱藏的殘忍。
錢眼子裏,那不是真的錢眼裏,而是一個地方的名字。
那個地方,很少有人知道,但一個女人進入那裏,除了做她該做的事,就再也別想逃出來。
倘若想出來,那就隻有一種方法——死。
那個女人到底還是貪心了。
盛延珩走到車前,打開後車門,望著將楊永鑫抱在懷裏,又把頭埋在楊永鑫後背裏的楊珊雯,眸色暗暗沉沉,仿似將這黑夜倒映在了裏麵。
坐在副駕駛的趙特助轉頭瞧著餘晴,笑得溫暖“餘晴,你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餘晴點了點頭,她當然瞧見了楊珊雯和盛延珩有些不對勁。
餘晴和趙特助下了車,盛延珩坐上去,抱起楊永勝往腿上一放,對駕駛座的莫秘書說道“莫秘書,開車。”
車發動起來,盛延珩才偏頭望著楊珊雯“你還好嗎?”
楊珊雯無話,楊永鑫軟萌萌的聲音回響在過分安靜的車廂裏“媽媽,你怎麽在發抖,很冷嗎?”
楊珊雯的聲音聽起來極疲憊脆弱“嗯,媽媽是有點冷。”
盛延珩心裏悠而閃過一絲憂心。
他必須得找點話題讓楊珊雯盡快忘記剛才的事情。
“你工作室這段時間怎麽樣?”
楊珊雯抬起頭望著盛延珩,因為坐地近,盛延珩竟能看清楊珊雯眼眸裏的紛繁情緒,似怨似恨,似悲似痛。
盛延珩心裏忽然猶如密密麻麻的針紮過,疼得不厲害,卻很尖銳。
楊珊雯嗤笑一聲“我的工作室早就被房東收回去了,連違約金都如數賠償了。”
盛延珩一怔“什麽時候的事?”
楊珊雯似乎有些虛脫,說話都沒有一絲精神“就前幾天。”她頓了一頓“不過沒關係,我打算回蔚縣發展。”
盛延珩一驚“為什麽要回蔚縣,等我回去,一切都會回歸原位。”
楊珊雯定定地望著他“盛先生,我不想再承你的情。這次來日本,我本就打算還你人情的。”
盛延珩忽地又抓住楊珊雯的手“我不需要你還我人情,你也根本沒必要還。”
楊珊雯低眸瞧著放在她手上的一隻大手,心裏頓時泛起了濃濃地厭惡。
這厭惡以不可控的方式一下子蔓延到了滿眼滿臉。
路上的燈光映在楊珊雯臉上和眼裏,那厭惡被盛延珩瞧得清清楚楚,他心裏忽然升起一股煩躁。
他猶豫了一會兒,問“你能不能為了我留下?”
他問的認真又誠摯。
楊珊雯望著望著,忽然頭偏到一邊,幹嘔起來。
盛延珩臉色陡然煞白一片。
他放開了楊珊雯的手,望著極速倒退的路燈。
回蔚縣也好,等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他再接她回來,那時候,想必她也沒有那樣厭惡他了,至少,不會看見他就想吐。
他對著夜色輕輕地歎了口氣,忽然問“莫秘書,穆曉婉最近在什麽地方?”
莫秘書微抬眸,從後視鏡裏瞧了瞧後座上的盛延珩和楊珊雯“在蘭市。”
“蘭市啊。”盛延珩輕笑一聲“楊珊雯,如果明天將證據交到檢察院,檢察院決定不起訴我,那我就送你回蘭市,算是送你最後一程。”
楊珊雯終於停止了幹嘔,回答地有氣無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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