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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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卡就是那種隻用紙和筆就能完成暴力的人。

    和裏卡多打完招呼後,他帶著笑意的視線重新落到柯林身上。

    “現在取報酬?”

    柯林點頭,跟盧卡來到書桌邊上。盧卡在賬目上記下了開支後,打開抽屜數出了十五張的現金,都是奧裏。

    金本位下,同盟對奧裏的宣稱含金量為032353公克,阿斯則是用於找零的輔幣,一奧裏兌換一百阿斯。

    十就是奧裏紙鈔最大的麵額。一份體麵的工作,日收入二奧裏左右。

    盧卡當麵點完數目,卻沒有馬上遞給柯林,而是捏著這些錢說

    “你可以現在收下。或者像老規矩一樣,選另一邊。”

    他們之間的合作向來如此,現金,或是一個能賺到更多錢的消息。

    “要消息。”

    盧卡沒有顯得太驚訝,畢竟大多數時候柯林會選後者。

    “賭場怎麽樣?沒人管的那種。”

    “可以。”

    “這周四晚上,你要見的人會在暮夏咖啡館出現。注意,是南十五街的那家。他會……把一隻沒點燃的煙鬥放在咖啡左邊。”

    “跟他說我的名字,那個人就會把一些事情告訴你,比如他為賭場看門的時間,賭場裏的布置,還有最快離開那片地方的路線。”

    “我記下了,謝謝。”

    “柯林。”

    盧卡突然說

    “昨天海涅找過我,說他想替你付那些紅石的價錢。”

    沒想到伯父的學生海涅和盧卡還保持著聯係,柯林怔了怔神。事實上七年前自己會認識盧卡,多少是因為海涅。在伯父和自己相認之前,都是海涅在和盧卡交涉,從而采購到必要的紅石。

    盧卡名下有一家在實際上不存在的民用儀器廠,他通過這一名目弄到了紅石的采購份額,並且將那些紅石價格翻倍賣入黑市。

    但如果對象是柯林,盧卡向來以原價賣。據本人的說法,這是因為尊敬達洛佐家在施塔德的名聲。

    “我沒有馬上回應他,因為沒問過你本人的意見。”盧卡說

    “如果你同意,以後再拿紅石就不需要付錢了。”

    “我不需要。”

    “如果沒有伯父的壓力,你有沒有想過收手,全身而退?”

    “沒想過,為什麽這麽問?”

    “你雖然做得不錯,卻不熱衷於這一行。”盧卡看了一眼裏卡多說

    “你不貪財,卻拚命賺錢。不渴望權力,不貪圖享受。別人都急著要訂衣服來炫耀自己,你卻還穿幾年前的那套。”盧卡打趣地說“你的領子又亂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領子,也許是因為昨夜熬到太晚,今早出門有些匆忙,所以對儀表沒有太多顧及。

    在柯林束手束腳地伸手仰脖子時,盧卡已經走到他的身前,替他整理起淩亂的衣領,一如幾年前那樣。

    “你本來有不錯的前程,柯林。以你的能力,加上你伯父的關係,在舊城的那些上層圈子裏立足應該不難。”

    “也許賺錢沒現在這麽快,但至少不用躲在黑夜裏。”盧卡說。

    “我不在乎什麽上層圈子,黑夜也沒有讓我不自在。”

    “但是有必要嗎?錢明顯不是你的目的,隻是工具,什麽時候你會覺得工具夠用呢?”

    “你認真問嗎?“

    柯林有些困惑“那告訴你吧——我要八十萬奧裏。”

    “別開玩笑。”

    盧卡隻當他在倔強,胡亂說一個不可能達到的數目“不要誤會,我不是在關心你什麽。”

    盧卡幫柯林係好扣子,稍稍滿意地打量了一會。

    “我們暫時沒餘力像以前那樣,把事情做得漂亮又滴水不漏了。“盧卡說”很多人在盯著我們,如果你要繼續為我做事,我隻能把你和我們綁到同一條船上。“

    “原來我們還沒有綁到一條船上?“

    “沒有。“盧卡說”我沒想過把真正重要的事交給你。“

    “柯林,你有很多精力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不了解你的目的,所以我擔心在船還沒靠岸的時候,你就已經擅自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所謂地走人了。“

    “四十萬奧裏。”柯林說“我的船永遠到不了岸。”

    盧卡似乎陷入了思索。

    在柯林和裏卡多麵麵相覷準備離開的時候,盧卡又回過神來,叫住了他們。

    “我記起來了,剛剛告訴你的消息漏了點東西。我安排了內應的那個賭館,其實是卡佩羅家族的產業。”

    “我猜到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和卡佩羅開戰,我和裏卡多衝在最前麵。”

    “你可以拿走這一百五十奧裏。”盧卡說“我本來想利用你們,卻又想到了你們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別說不像你的話了。”柯林笑著說“我會在他們的賭資裏拿走自己那份。”

    ……

    深夜,柯林看了一眼手表。在他的身後,不斷傳來水波拍打河堤的聲音。

    這隻表平凡無奇,才用了沒幾年,表帶上就已經有了深深的磨損痕跡。它是盧卡送的,因為幾年前一次行動中柯林弄不清時間走到了哪,導致壞了事。盧卡在那之後說

    “軍師怎麽能沒有手表。”

    那是盧卡第一次稱自己為軍師,之後柯林總是或多或少地擔任指揮者的角色。並不是因為他有著出眾的智謀抑或如何,而是因為他像鍾表一樣精準,總會把細節照顧得很清楚,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

    持槍搶劫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槍法或者正麵對抗能力,而是紀律和突然襲擊技術。

    裏卡多準時到了,他帶著另一個人。那人也是柯林的同伴,名為卡納多,膚色偏黑,像鐵塔一樣沉默可靠。

    “客人都走完了,現在是清點賬目的時間。裏麵有一個人會支援我們,他站在西南角。”柯林分配著幾個人的任務“記住自己的朝向。”

    他又叮囑裏卡多“很有可能要開槍,能做到嗎?”

    裏卡多點頭。畢竟從小喜歡槍,他的槍法很不錯,不發抖就行。

    賭場的規模很小,它被臨時搭在倉庫裏,樣子就像再過幾天就會轉移。裏麵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秒針轉動,柯林蒙上了臉,比了個出發的手勢。

    他們走過架空的樓梯,然後分頭。賭場的結構一如事先獲悉的那樣,有一條走廊,三個出口。

    一定要有人沿後門走廊進去,這裏是最容易供人逃脫的掩體。正門反而不用太在意,因為那個方向太遠太開闊。

    之前在咖啡館裏碰過麵的人在把守後門。

    他們無聲無息地從後門舉槍進入,賭場裏空蕩蕩的,隻有吧台邊的一張桌子邊坐了四個人,槍和一大疊鈔票丟在桌子上,幾個人應該是在清點今天的收入。

    看到柯林他們。兩個人馬上舉起了手,有一個人想伸手去拿槍,但是被裏卡多迫退了。

    還有一個是女人,十歲的樣子。她一言不發,狠狠地吸著煙。

    “你知道這是誰的地方嗎?”最早舉手的一個男人調侃般地問。

    老實說,在場的人柯林大半都認識,甚至還和其中的個別說過話,就在兩個月前老卡佩羅的葬禮上。

    正因為考慮到這層關係,今晚交涉的工作交給了裏卡多。

    “慢慢走出來蹲在地上,隻要照做,今晚就不會死人。”

    雖然搶劫帶槍的人是第一次,但裏卡多的說話聲讓人覺得很可靠。柯林和內應製服了另外兩個守門人,讓他們跪在倉庫中間。

    這時桌子那邊還是沒有人動彈。柯林走過去將槍把高舉,狠狠地落在一個人的嘴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響起,那人的整個上半身都歪到了一邊,發出的哀嚎聲就像一條要死的狗一樣。

    在場的人都感覺牙齒隱隱作痛。

    被挾持的幾個人知道了今晚來的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小朋友,閉嘴慢慢挪到了一邊。

    除了那個女人。

    她仍在抽煙,仿佛沒看到眼前發生了什麽。

    卡納多還以為她是哪裏來的妓女,準備過去教訓她,但是卻被柯林攔下了。

    那是“頭腦”卡佩羅的女兒。

    據說卡佩羅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沒有管事的人。”

    據說他唯一的女兒,麵目美豔,但卻像一個死人一樣。

    卡佩羅的分裂和沒落,與“頭腦”過於偏愛這個廢物女兒分不開關係。

    柯林來不及思考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也不想節外生枝。準備確認完她沒有武器就無視她。

    但是她卻放下煙,摁熄在桌麵上,抬頭死死地盯著那個內應的人。

    “你、死、定、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