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再次將青銅棺打開，發現江清影側著身子，用指甲在撓一側的棺身，看起來非常用力。

    棺身上沒有任何痕跡，她的指甲也沒有因此斷裂。

    “江姑娘……你覺得難受嗎？”我皺著眉頭問她，因為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由於身體特別難受才會做出的反應。

    江清影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又繼續撓起棺材來。由於她被鎖鏈綁著，動作幅度不是很大，但是每撓一下看起來特別用力。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她，中了屍毒的人會極為痛苦，尤其是像江清影這種還存在意識的。

    一個人明明有意識，卻無法睡覺，每日每夜的承受著折磨和痛苦，或許她們把江清影用鎖鏈鎖起來也是擔心她自殺吧？

    我輕輕歎了口氣，將青銅棺又封了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讓她能夠暫時沉睡也好。

    可以，我道行太淺，隻懂得封印僵屍的道術，並不知道如何讓僵屍沉睡的道術。

    我又看了會兒書，困意來襲，準備關上窗子睡覺。

    外麵的雪又停了，我關窗戶時，看到對麵屋頂上出現一隻九尾妖狐，揉了揉眼睛便又消失了。

    從我和唐姑娘見的第一次麵開始，我就總是看到九尾妖狐。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

    不過都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金陵城內顯得格外太平，可能馬上過年了，那些雞鳴狗盜之輩也要回老家過年。因此，金陵城內連小偷暫時都沒有了，更無命案發生。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萬俟峰，他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南衙回來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師叔去京城請爺爺，等趕到金陵，估計已經是年底了，剛好我們可以一起過一個除夕。希望到時候南衙也能趕回來吧。

    江清影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這讓我很頭疼。

    泡血浴，吃藥，針灸，喝血，道術……該試過的方法都試過了，可江清影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唯一改變的就是頭發的紫色變的越來越淡。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可總歸是好的。

    而且她發色的改變，隻是在每次泡完血浴以後。為了照顧姚嘲媚的身體，我讓牛猛放了一次血，卵用沒用。

    我就很詫異，牛猛如果不是普通人是什麽妖族的話，該是個什麽樣的妖怪？牛精？或者野豬精什麽的？反正肯定不會是狐狸、貓這種靈巧的妖族。

    唐驚鴻似乎是徹底冬眠了，少了一顆心髒以後，便長睡不起，嗯，隻是睡覺罷了，身體並無大礙。

    每天我都會按時放一碗血，讓秦月桐拿到房間裏麵喂她。

    大雪依然下下停停，氣候卻沒有變的更冷。湧泉湖仍舊結著冰，追風帶著人駐紮到了湖邊，天天派人在湧泉湖上巡邏，他說這是南衙離開前的安排。

    至於其他別的事情，南衙也沒有多做交代。

    冬天的生活，難得清閑，或許是因為大家都不怎麽出門的緣故。

    傍晚時分，鞭炮聲終於響了起來。起初隻是很遠的地方響起劈裏啪啦聲響，緊接著整個金陵城轟轟隆隆的，家家戶戶都放起了鞭炮。

    金陵城的臘八節尤為熱鬧。

    關於臘八節的起源，眾說紛紜，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時期，說是釋迦牟尼悟道的日子。這種說法在北方比較普遍，而且有文字記載。

    還有兩種說法屬於民間傳說。

    頭一種是，赤豆打鬼。傳說上古五帝顓頊氏，有三個兒子。他的三個兒子死了以後變成惡鬼，專門跑出來嚇唬小孩子。

    後來人們發現，這三隻惡鬼害怕紅豆，所以在臘八節這天，家家戶戶煮紅豆粥喝，這邊有了臘八節。

    值得一提的是，北方的臘八節是不放鞭炮的。

    金陵城放鞭炮，是因為大家都信奉第二種傳說。

    說是朱元璋當年落難時，在監牢裏麵受苦，又冷又餓，快要餓死了。然後在監牢的老鼠洞裏麵找到了一些紅豆、大米，他就把這些東西熬成粥，飽餐了一頓。

    那天剛好是臘八，所以朱元璋就把這粥叫做臘八粥。

    後來朱元璋平定天下，在金陵城定都，為了紀念自己在監牢中的那個日子，便將臘八節定為節日。

    所以，金陵城的百姓到了臘八節這天，幾乎家家戶戶都放鞭炮慶祝。

    我小時候愛放鞭炮，現在不怎麽放了，主要怕崩著自己。逢年過節放長鞭，總是要將開頭的鞭炮捋下來好多個，讓引線變的足夠長，才敢去點。

    牛猛這會兒正帶著小青小玉在門口放鞭炮。

    他忽悠著兩個小丫鬟去點鞭炮。一個人放鞭炮，一個人放二踢腳。

    小青和小玉倒也不怕，點完就捂著耳朵趕緊跑到一旁。就像歇後語裏麵描述的那樣，小姑娘放鞭炮，又愛又怕。

    一陣劈裏啪啦之後，門前便是一大團煙霧，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兩個小丫鬟似乎沒有盡興，又去拿了好多二踢腳放著玩。

    牛猛在地上撿了一些沒有爆炸的零散鞭炮，左手拿著鞭炮，右手拿著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點燃以後，便趕緊扔掉。

    鞭炮還沒來得及落到地上，便在空中爆炸，跟個小孩子似的。

    穆輕塵在我旁邊坐著，臉上掛著微笑，她好像很喜歡看小青小玉放鞭炮。

    “穆姑娘，妖界過節放鞭炮嗎？”我問她。

    穆輕塵搖搖頭，“大部分都不放，其實很多妖族的人來到了人間以後，就不願意在回去了。”

    接下來穆輕塵說了一番很有哲理的話，“因為，隻有人間的生活才像生活。我一直認為上天是公平，他給了妖族強大能力，過長的壽命，同時也剝奪了妖界很多東西。

    人類雖然平凡，可是能體會妖界體會不到的東西。讀書人在妖界是沒有的，妖界所有的文字都是從人間學來的。

    得到些什麽，就意味失去些什麽。我去過很多世界，可隻有人間才是最真實的地方，剩下的世界太虛幻，總讓人感覺不真實。”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可能我從小在人間長大，見慣了人間疾苦，並不覺得人間的生活有多好。

    又或者穆輕塵說的對，妖界的生活太過於虛幻，總讓人感覺不真實。

    就像沐蓉懷了我的孩子一樣，我到現在都仍然覺得這是一場夢，而且是一場極為不真實的夢。

    姚嘲媚、唐驚鴻、秦月桐還有影兒都在房間裏麵休息。除了唐驚鴻和秦月桐是需要冬眠以外，姚嘲媚和影兒大抵是不喜歡湊熱鬧。

    貓和狗向來都害怕大的動靜。以前每逢過年，放鞭炮的時候，總會鬧的雞飛狗跳，滿大街的土狗來回亂竄，嚇的哪裏有洞往哪裏鑽。

    喧囂之後，金陵城便歸於平靜。

    我不怎麽愛喝粥，也沒有特別在意臘八節這個習俗，因此也沒讓小青小玉去熬粥。

    打掃完街道，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我準備關門時，門口忽然出現一個人。

    一副書生打扮，看起來年紀有些大，四十出頭的樣子，有點兒教書先生的意味。

    我正在關門，他站在門口看著我，也不說話，很是奇怪。

    我皺了皺眉頭，暫時停止關門，走出門口朝他行了拱手禮，“先生有事嗎？”

    他微微笑了笑，“久聞九公子大名，今日特來拜會。不知九公子可否賞臉，小酌幾盞？”

    我再次拱手，“先生抬愛，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他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諸葛青詹。”

    我內心詫異，從程府血案開始，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跟諸葛一族有關，現在諸葛一族的人便找上門來，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我也衝他笑了笑，說道：“既然諸葛先生願意屈尊，晚輩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翠雲樓如何？”

    諸葛青詹擺擺手，“翠雲樓飯菜極佳，卻沒有好酒。近來應天新開一座摘星樓，不知九公子是否願往？”

    摘星樓我好像有點兒印象，就在我跟南衙從京城剛回到金陵時，有人找我去看風水，說是要新開一家酒樓，酒樓的名字就叫做摘星樓。

    不過當時是牛猛接見的人，轉達給我。那個時候正忙著程府血案的事情，我便給推了。

    後來便不了了之，不過這都兩月多了，我在金陵城也確實沒聽見有人議論摘星樓的，或許是最近幾天才開張的吧。

    於是，我向牛猛交待了一聲，便跟著諸葛青詹走了。

    牛猛本來說要跟著的，我告訴他我沒什麽事，讓他帶著易水閣保護唐姑娘她們，他便不再推辭。

    況且對方沒什麽惡意，就算真是鴻門宴的話，我也不擔心。

    萬俟峰那麽有本事的人，都沒能把我給害死，更何況他們了。

    和諸葛青詹一起走的時候，我更加確定了這個人是一點兒功夫也不會，不過是不是普通人就很難說了。

    像牛猛那樣的人，如果不是他中過一次墓藤人，我至今還是會把牛猛當成普通人。

    “敢問諸葛先生，是諸葛氏族之後嗎？”我問他。

    他嗬嗬笑了兩聲，“乃諸葛亮十八代子孫。”

    他這個回答讓我愣住了，因為諸葛亮是沒有後代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