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靜方丈歎息道：“生死存亡，不得不如此。”

    他招了招手。

    大雄寶殿中幾名年輕弟子跑了出去，不多時又抬了幾幅擔架過來，上麵躺著一個個屍體。

    從他們的裝扮來看，應該都是天選寺長老級的核心弟子。

    虛靜方丈指著那些屍體說道：“天選寺，戒律堂首座空了；講經堂首座空見；監院八大執事，殿座十二人等，皆被大空寺四大神僧所殺。”

    搬進來的屍體不多。

    但虛靜描述的人數卻不少。

    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顯得很平靜，似乎對生死已經看淡。

    陸州說道：“大空寺和天選寺同屬一脈，大空寺為何連自家人都要殺？”

    “說來話長……”

    虛靜方丈緩聲說道，“自從大空寺空玄大師出關以後，大空寺一改不問世事的態度……自詡教化眾生，普度世人。天選寺和大空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然而……”

    他語氣一頓，又道，“大空寺空玄突然身死……大空寺一口咬定是老衲所為。”

    陸州一邊撫須，一邊聽他說話。

    他對汝南聖壇的事，記憶猶新。

    隻不過，他沒想到這件事會激發大空寺和天選寺之間的矛盾。

    “老衲百口莫辯……加上聖壇有眾多名門正道親眼目睹。大空寺借此發難……天選寺早已不複當年，又如何擋得住四大神僧？”虛靜方丈說道。

    陸州說道：

    “所以你想到了魔天閣？”

    “不錯。”

    虛靜方丈微微欠身，“聽聞大空寺與魔天閣關係很差……老衲如今已沒得選，全寺上下一千多口人命，不得不出此下策。若魔天閣除去四大神僧，老衲不僅奉上黑木蓮與寶禪衣，今後也俯首魔天閣！”

    明世因等人微怔。

    作出這個選擇，是有多大的魄力？

    這大炎天下，正魔不兩立。

    佛門一向中立，一旦參與，那意味著天選寺也要麵對正道的討伐。

    陸州搖頭道：“你是天選寺方丈，一向與正道走得近，如今選擇俯首魔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虛靜方丈輕哼一聲，頗有些不甘，說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想起淨明道和正一道眾多正道人士一起指責他的場景。

    他想起大空寺四大神僧不留情麵擊殺天選寺弟子的場景。

    他想起荊州城裏處處掛著天選寺禿驢該死的橫幅的場景。

    與這些相比……

    魔天閣何曾對不起天選寺？

    陸州撫須道：“諸洪共曾從天選寺拿走寶禪衣，你不記恨？”

    “寶禪衣若是留在天選寺，恐怕早就被大空寺拿走……如今留在諸施主手中，實乃幸事。”虛靜方丈說道。

    諸洪共一聽，道：“我說你們怎麽沒扒我衣服……原來是這樣。”

    明世因：“……”

    端木生：“……”

    陸州看了一眼旁邊的諸洪共，說道：“天下名門正道未必都是淨明道和正一道……你為何不向他們求助？”

    虛靜方丈回答道：

    “天下正道眾多……但真正能與大空寺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況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會因為天選寺而招惹大空寺呢？”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肯定，魔天閣會插手？”

    話說到這裏。

    大雄寶殿之內安靜一片。

    天選寺中的弟子，個個站得筆直，卻無人插話。

    虛靜方丈說道：“有三點原因：一，黑木蓮；二，老衲知道空玄乃魔天閣所殺；三，寶禪衣……”

    這主持方丈也不傻，腦子很清楚，條理很清晰。

    聽得明世因也不禁想要給他鼓掌。

    陸州說道：“說得好。”

    頓了頓又道：“魔天閣若是選擇站在大空寺一邊，你會如何？”

    虛靜：“……”

    大殿中的弟子們紛紛一驚，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魔天閣眾人。

    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緊張。

    虛靜方丈沉默片刻，長出了一口氣，搖頭道：“若真如此，老衲便是天選寺千古罪人，自當第一個到佛祖麵前懺悔！”

    “師父！”

    “方丈！”

    大殿中天選寺的弟子們驚呼出聲。

    陸州撫須點頭，緩聲道：“別緊張……”

    “老施主。”虛靜緊張得手都在抖……

    能不緊張嗎？

    他是真怕陸州選擇站在大空寺一邊。

    “老夫就欣賞識趣之人。”

    天選寺願意奉上黑木蓮，寶禪衣，甚至還願意俯首魔天閣……

    陸州又豈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呢？

    “施主這是？”虛靜方丈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心中自然忐忑。

    “大空寺何在？”陸州問道。

    虛靜方丈聞言大喜，說道：“大空寺給了三日時間，今天是最後一天，明日一早大空寺四大神僧便會駕臨天選寺。”

    陸州點點頭說道：

    “明世因。”

    “徒兒在。”

    “將飛輦隱匿。”

    “徒兒領命！”

    明世因愛顯擺的性子激發了出來，大搖大擺走了出去左右看了一眼那幫僧人，一個閃身，大神通術！

    看得端木生無語。

    這也要用大神通術？

    虛靜方丈連忙道：“安排廂房！”

    “是！”

    陸州倒也從容。

    當晚便在天選寺中住下了。

    待大雄寶殿人群離去……陷入一片黑暗。

    唯獨虛靜方丈，輕歎一聲，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翌日一早。

    哐。

    哐。

    晨鍾暮鼓。

    一道道鍾聲從清源山傳遍四方。

    響徹整座天選寺。

    天選寺弟子迅速集合，嚴陣以待。

    “一旦大空寺的飛輦出現，立刻匯報。”

    “是！”

    天選寺，梵海境的僧人像四周禦空而去。

    凝識境以下的弟子，全部匯聚在大雄寶殿之前。

    虛靜方丈，袈裟，法杖，念珠，僧帽，穿戴比平時要整齊正式得多。

    “姬施主。請。”

    陸州與魔天閣弟子也不客氣，入了大雄寶殿。

    日上三竿之時。

    天際出現一座飛輦，勻速而來。

    “方丈！大空寺的飛輦已經出現。”一名弟子衝入大雄寶殿。

    明世因聞言，微微一笑，第一個閃身離開了大雄寶殿。

    站在台階之上抬頭仰望。

    “喲，大空寺這陣仗看起來就比你們天選寺有錢多了……還行，就是小了點。”

    那座飛輦不大，黃白色，四周有大約三十名僧人拱衛飛行。

    還未抵達，一道雄渾的聲音，從飛輦上襲來——

    “虛靜，還不快快出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