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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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武昌漢軍,乃是由蔣翊武、吳兆麟、方信孺領隊,馬榮為先鋒,先是乘船,入了湖南境內,便棄舟上路。也如馬雷那路一般,遠遠放出兩騎馬在前麵奔路傳訊,將武昌漢軍的消息,沿路的傳出去。

    因他們走的陸路,便與援鄂湘軍錯了開去。湘鄂兩地,你援我,我援你,倒是來了一個互換。

    蔣翊武等人行至半途,便遇到回轉的藍綜,藍綜告訴眾人,長沙已經光複,公推了焦達峰和陳作新為都督。

    這二人其實都曾在武昌,與眾人一起謀劃起義之事。見長沙已在他們二人手中,蔣翊武的心,便放鬆了許多。這一路上,行軍也就不如前些日子那般急切。

    這一日天快黑時,終於到了長沙城外。隻見城門處已經張燈結彩,鑼鼓齊備,正在等待著武昌漢軍的到來。

    蔣翊武心中高興,便一馬當先,直向城門外的彩棚奔來。快到時,他甩鐙離鞍,快步向前走去,卻驚訝的發現,棚外迎接的眾人中,並沒有焦達峰與陳作新兩人的身影。

    隻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越眾而出,對著蔣翊武一拱手,說道“這位便是武昌的蔣伯夔吧?鄙人譚延闓,在此恭候多時了!”

    原來,譚延昭得知武昌漢軍要來的消息,大驚失色,一把握住農泉刃的胳膊,叫道“溪篌,無論如何,救我譚家一救!”

    農泉刃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變化,也是心中暗驚。但他畢竟經多識廣,片刻間便安靜下來。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是絕對不能抽身而去了。

    “玉庵,你莫要驚慌。且聽我說,”農泉刃心念飛轉,不一會兒便有了主意,“此刻需辦三件事。第一,將北門外擠兌的眾人,都召回來,告訴他們,湘善記洋火局的紙票,由你們譚家作保;第二,你馬上派人,去鐵佛寺收拾陳作新的屍首,將那裏清掃幹淨,必不能下任何線索!第三,告訴你族兄,這禪讓的把戲,不要再演了,火速出來安定人心。”

    譚延昭見農泉刃不過一刹那,便應對的無比妥帖,方才知道為什麽家中那位祖宗非要請農泉刃作這一次的謀主,心中對老祖宗佩服無比。

    “好,我這就去辦。”譚延昭應了一聲,便急忙轉身,便要離去。

    “慢著,”農泉刃仔細一想,又叫住了他,“前兩件你吩咐手下去做,第三件我去,你去告訴譚族長,問問他如何應對。”

    “好!溪篌,你多加小心!”

    兩人一拱手,便各自去了。

    譚延闓這般做作,自然是演戲給眾人看,不能讓人以為焦陳二人是自己殺的,茶陵譚家,百年清譽,這等事情,爭權奪利這種事情,自然是下麵邀功要官的亂兵所為。

    但是農泉刃一到,將武昌漢軍馬上就到的消息一說,這戲便不演了。原本定的三推三讓隻做了一半,譚延闓便急匆匆奔到都督府,走馬上任,一麵說既往不咎,對叛亂的官兵不罰卻賞,一麵對革命的士兵們說,自己還是要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

    好容易將這軍心安頓下來,便將參與今日之事的官兵,都暗暗的安排都督府的後院。他自己卻領著眾人,直向城門外迎去。

    天剛剛擦黑的時候,果然見一隊人馬絡繹而來。譚延闓仔細看去,發現武昌漢軍不過三千餘人,他心中頓時有了底。

    蔣翊武不過是軍中草莽,哪裏是譚延闓這種世家子弟的對手,不一會兒便與譚延闓談的興高采烈。

    不一會兒,吳兆麟與方信孺帶著後隊人馬也趕了過來。方信孺聽到焦達峰和陳作新已經領著一協人馬,前去援助武昌,心中隻覺滑稽無比。暗想大哥那等人物,居然也會算錯。

    兩方見罷,在城門口略談了一會兒,便由譚延闓安排,大部武昌漢軍都在城外軍營宿下,由馬榮坐鎮,蔣翊武、吳兆麟和方孝孺,卻帶著幾個衛士,去都督府中赴宴。

    這一番相見,眾人都是歡喜無比。須知兩湖之地,向來富庶,自古便有“兩湖熟,天下足”的諺語。而且兩湖彼此相連,戰略位置極佳,回旋空間廣闊。可以說,這兩湖一旦聯起手來,便能與滿清鬥個幾年。

    心情既好,便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蔣翊武與吳兆麟二人經不住譚延闓等人一個勁的相勸,都喝了不少。好在眾人見方信孺隻是一個少年,便不大在意,沒有多灌,方信孺前些月在東北,也練出來酒量,隻是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偷眼瞧著蔣吳二人有些多了,自己便也假裝喝醉,早早的癱在了桌下。

    這一頓酒喝的甚長,結束時,月亮已經升的老高,但是長沙的天,卻沒有個準,不一會兒烏雲蓋月,夜就越發的黑了。

    衛士們把喝醉的幾人架到客房裏,便也出去喝酒去了。方信孺黑暗中睜開眼睛,伸手將自己的重劍取了過來,放到床頭。這才翻身睡去。

    前半夜寂靜無事,方信孺有些奇怪,暗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便迷迷糊糊的終於睡去。誰知他剛一睡著,便聽窗外有人輕輕的敲著窗欞。

    “誰?”方信孺一激靈,便抽劍起身,貓身到窗前低聲問道。

    “有要事相報,請開窗說話。”窗外的人也低聲說道。

    方信孺低下身去,藏在一邊,用劍輕輕挑起窗栓,外麵的人聽到聲音,一推窗戶,便竄了進來。

    方信孺橫劍一指,“你究竟是誰?”

    來人一身黑衣,蒙著麵罩,進來之後,見是方信孺,愣了一下,“你不是蔣翊武?”

    “我是方信孺,你究竟何人?”

    來人搖搖頭,歎了口氣,摘下麵罩,對方信孺說道“跟你說也一樣。我叫農泉刃,今日過來,是告訴你一件大事。”

    原來農泉刃將諸般事情安排妥當,又去尋譚延昭,卻發現譚延昭閉門不見。他趕回都督府,門口的衛兵也不讓他進去。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便悄悄的溜進都督府,想一查究竟。

    書中暗表,譚家中人,隻以為農泉刃是個精明幹練的書生,卻並不知道,農泉刃於技擊一道,也深有所得。昔日,農泉刃還在少時,曾在山中救過一個瞎眼的老頭,那老頭感念他心善,便傳授了他幾年功夫。這件事十分機密,便是農泉刃的父母,也不知道。

    所以農泉刃夜黑之後,潛進都督府中,一路竄高伏低,竟無人發覺。

    那飲宴的場景,落在農泉刃眼中,他便知道譚家究竟要做什麽。他複潛回後院,果然看到今日叛亂的士兵和譚家私養的刀手,在那裏枕戈待敵。

    看到這般場景,農泉刃隱在暗處,心中十分矛盾。昨日他一時年少氣盛,也是譚家恩重,推脫不得,便獻計殺了焦陳二人。但是看到二人慷慨就義,自己心中委實覺得慚愧。本想一走了之,卻因武昌漢軍來的突然,被迫留了下來。看到此時的光景,他已然知曉,必是譚家族長定計,今夜要滅了蔣翊武等人。

    農泉刃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蔣翊武。希望將此事到此為止,這是最好,若是不然,恐怕滿清未滅,漢軍倒先同室操戈,打個你死我活。

    等方信孺聽完農泉刃所言,也不著急,也不驚慌,仔細的上下端詳著農泉刃。農泉刃被他盯的發急,“你要怎樣?”

    方信孺哈哈一笑,“你居然能想到用通貨膨脹來做民變的由頭,看來果然是學貫中西。”

    農泉刃聽完一愣,心中奇怪,“你怎麽知道這是通貨膨脹?”

    方信孺正要回答,忽然聽到遠處響起啪啪的草木斷裂的聲音,他暗叫不好。便壓低聲音說道“莫要管我,蔣翊武與吳兆麟在隔壁一屋,兩人喝的醉了,你去弄醒他們,讓他們領城外的漢軍進來。我去引開他們。”

    “你要小心,要是他二人死了,長沙的局勢就徹底不可為了。”

    農泉刃被說的一愣,這正是剛才自己要說的話。不及說話,卻見方信孺二指一搭窗扇,向上一掀,身子便如滑魚,溜了出去。農泉刃一見,知道方信孺的技擊手段,比陳作新還要高明幾分,便放下心來,開門竄出,尋了一盆涼水來,進了蔣翊武的屋中,也不說話,一盆水便淋了下去。

    便是再醉上百倍,這一盆下去,人也醒了。蔣翊武一骨碌翻身而起,大口大口喘著氣,猛抬頭看見農泉刃,大驚失色,

    “你是什麽人?”

    農泉刃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壓低聲音,簡略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當蔣翊武聽到方信孺一人去引開眾人後,哎呀大叫一聲。要是方信孺出了什麽三長兩短,自己回去可怎麽跟漢王交待?

    蔣翊武不及多說,隨便找了些布帛,胡亂擦了擦頭上的水。也多虧了一盆水,自己的頭腦這下可清醒萬分。

    他利落的穿好軍裝,把槍抽出,這時農泉刃已經把吳兆麟叫醒,兩人一碰頭,都覺得事情有些棘手,既想去城外領兵,又擔心方信孺,正在猶疑之間,農泉刃已然不耐,低聲說道“那少年技擊了得,等閑人傷不了他。我們先去領兵,隻要手中有兵,一切好辦!”

    蔣翊武一咬牙,便說道“好!便先去引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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